最早读薛涛的小说,是他的中短篇。薛涛的很多中短篇小说,无论从结构布局的精巧严整,灵动诗性的语言艺术,独到新颖的意象营构,细腻动人的细节描写,还是充盈着生命活力的人物形象的塑造,抑或是从丰富奇妙的幻想力特色,都堪称完美,描绘出一幅幅纯美、纯净的艺术审美画卷。我尤其喜爱他的中篇小说《我家的月光电影院》《随蒲公英一起飞的女孩》,读后心神为之一振,是很新奇的阅读体验。薛涛的儿童小说里,还有对大自然的深情,尤其写出了东北那片土地上的草木的气味和动物的灵气,人和动植物通灵;还蕴含着一种朴素的真诚,很动人。他的小说作品里,男孩勇敢、有担当、幽默,女孩则很有个性,坚持做自我,不媚俗。薛涛的文字,有一种纯净纯粹的美感。我读他的小说,进入这种审美空间的时候,觉得宁静而感动。 他的小说特别适合小学高年级及中学的孩子阅读。孩子们读他的作品,会有助于培养审美,会汲取到生命成长的内在力量。于是,我策编了这套“薛涛儿童小说名家导读本”,包括《小城池》《天空之城》《最后一只狍子》三本,是薛涛的中短篇小说精选集。以“名家导读”的形式,是希望对孩子们的阅读和写作起到指导的作用。薛涛有的小说已经选入中学和大学教材,如《黄纱巾》选入苏教版中学《语文》、北京实验版中学《语文》,走进了众多孩子的内心。 为这套书写导读的教授、学者和作家,主要是儿童文学界最权威、最有建树的人士,包括曹文轩、朱自强、方卫平、王泉根、海飞、周晓波、崔道怡、周晓等诸位老师。这些导读,不求长,不求学术,但求点睛和点拨,从语言、立意、细节描写、人物塑造等方面条分缕析,以期对孩子们的阅读和写作起到共鸣和指导的作用。插画家葫芦湖为本套书手绘了意境唯美动人的插图和封面。本套书做了双色印刷,“导读”部分用了保护孩子们视力的草绿色,彩页部分的主色调也是草绿色。内文纸,舍弃轻型纸、胶版纸,用的是细腻柔和的纯质纸。护封纸,也选择了一种高端的进口纸张,很雅致。内封做了双色设计,很漂亮。版式设计疏朗大方,字号合适,希望孩子们读起来有愉悦感。希望孩子们和大读者朋友在寒假和春节等期间,因为阅读这套书,而感到充实和快乐!——本套书责任编辑 李 磊
致读者
你是谁?你读几年级?五年级还是六年级,还是在读中学?或许,你是一个喜欢跟孩子抢书读的家长。如果真是这样,请向我祝贺。我就是要找到你们—你们就是那种很大或者很小的一些人,生于不同年代却在一个时间读同一种文字。
我提供这种文字。
我的文字给那些心怀童趣、敬畏童心的人阅读,生于不一样的年代却是一样的“属相”和“星座”。那么,我的读者其实一般大。它们就像彼得潘,内心里蹲着一个孩子,它一直没有长大。这样的人常常会绽放出人性的光辉,他友善、纯良、敬畏、悲悯。他会长成一座山,他们会连成一道岭,俨然如一个不可摧垮的信念。
我在深秋的东北给你写信。窗外便卧着一道山岭,斑斓的秋叶覆盖了它。它安静地卧着,一卧就是一天,一年,一百年。可是你读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是冬天了,这封信从深秋 致读者
你是谁?你读几年级?五年级还是六年级,还是在读中学?或许,你是一个喜欢跟孩子抢书读的家长。如果真是这样,请向我祝贺。我就是要找到你们—你们就是那种很大或者很小的一些人,生于不同年代却在一个时间读同一种文字。
我提供这种文字。
我的文字给那些心怀童趣、敬畏童心的人阅读,生于不一样的年代却是一样的“属相”和“星座”。那么,我的读者其实一般大。它们就像彼得潘,内心里蹲着一个孩子,它一直没有长大。这样的人常常会绽放出人性的光辉,他友善、纯良、敬畏、悲悯。他会长成一座山,他们会连成一道岭,俨然如一个不可摧垮的信念。
我在深秋的东北给你写信。窗外便卧着一道山岭,斑斓的秋叶覆盖了它。它安静地卧着,一卧就是一天,一年,一百年。可是你读这封信的时候,一定是冬天了,这封信从深秋进入冬天,足足走了两个月。秋叶换成白雪,那道山岭依旧静静卧在那里。它寂寞吗?一定不寂寞。它看惯了山里山外的喧嚣和变迁,即便四季更替、草木枯荣,最长久的还是它这道山岭。
我就是要提供这样的文字。
热闹也罢,寂寞也好,我只希望它们能活得长久。甚至永远活着,如山峰、如星辰。如果不致力于这样的文字,作家何谈伟大,文学何须存在?
这本书里的字字句句究竟算怎样的文字?它们热闹吗?不热闹。它们会长久吗?也未必。我却敢说,它们还能再活一些年月。
它们有的活在教科书里,从一些新鲜的资料便可知道,十几年过去它仍旧在感动现在的读者。它们有的活在不同年代的选本里,选家在变,它却不变,这算不算一种长久?它们有的变换衣装,打扮成另外一番样子活在国外的书刊,它们在国外的遭遇我不得而知。两个美国孩子写来的长信能否证明它们还活着,并且感动过几个外乡人?它们被乡村的孩子朗诵,被勤勉的教师制成各种课件;它们也存活于一些隐秘的日记里,公开的日志里。
今天,它们以导读的方式摆在你的面前。今天的方式,责编付出很多辛苦。最辛苦还是写导读的学者们、教授们、作家们。他们的手上都执着一把严格的文学尺子,用它来测量什么是好作品,什么样的作品值得一再解读。我想,这些精妙的导读延长了它们的生命,让它们可以多活一些日子。不但如此,这些精妙的导读还道出了它们“活下去”的理由,语言、立意、思想方面,也有细节描写、人物塑造方面……他们确实给足了理由。
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那就是你的喜爱。最终,它要活在你的心里。你喜爱过它,对它念念不忘,它便永远活着。
它们是我近些年和前些年的作品精选。有时候,我在山间的客车里酝酿它;在机场的大厅里,它成形了;更多时候,我在书房里打磨它的头和尾巴;我一气呵成,我也推翻再造;每完成一篇,都会增加一根白发。当黑发中间杂了银白,它们也越攒越厚。我用它们留住了青春的时光。孤影枯灯,漫漫长夜,它们伴我走过灵感肆意的分秒。最主要的是,它们给我很多自信。当我写出它们,真像一个伟大的创造,从无到有,生生不息。
这些文字有些别样的味道。是的,这是我给你的特殊气息。
这里的气息,我更愿意把它抽象为一种特别的气质和人格。它似一缕连绵不绝的光辉,照亮了多少文学佳作呢?难道,我们不能从过去的、现在的那些经典中看到它吗?一部作品,但凡弥漫了某种特别的气质,便会显得来历不凡,似乎来自一个水草丰美的远方,朴素、神秘、清澈、悠远。
我居住的东北,田野广阔、山林密布,它时时处处隐藏在那里。它在我的生活里,它甚至就在我的一左一右。
你来才知道,在这里人和树的交流是家常便饭,不算什么稀奇古怪。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跟老槐树汇报过日子的鸡零狗碎,就因为这槐树比他还老,是看着他长大、变老的。忙着汇报,也要调侃树下走过的一条瘸狗。瘸狗的瘸固然可怜,可是老人的调侃绝非恶意,那是善意的关切。在东北,有一种善意看似冰冷、暴戾,其实是嘘寒问暖。不懂这个表达方式会感到诧异,甚至误解了对方的好意。瘸狗大概来自外省,不懂老人的意思,狼狈逃走,老人站在树下嘎嘎笑。这样的交流在我的作品中随处可见,遇见这样的描写不要认为我故意使用了童话的写法。这种写法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虚拟的成分。我不过是在重现这块土地上“万物有灵”的生命观。
它会成为绝唱吗?要我说,它仍旧在传唱。它在林间传唱,它在每个东北人的内心回荡,甚至就在我的血液里流淌。它早就作为为一种气质和人格,存放在我们的眼神和笑声里。
我庆幸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我的审美观、生命观就在这气息里形成、定型。我又不知不觉中把它带进字和字之间,行与行之间,把它填充在句号的空隙里。
在今天,文学的风向已不比从前。它太实在,离当下的生活太近。它又太折腾,华美喧闹。它总是担心,倘不用声色吸引读者,读者便停不下来,也坐不下来。于是,它变得庸庸碌碌,把身上那股神气跑丢了。这样一来就有一千个理由来怠慢、轻蔑这种气质。它会理直气壮地说这个气质不合时宜,那些法术和腔调早就过气,谁还愿意停下来观看它的表演。
我却舍不下它。
我坚信,它能让我的文字生出特别的气质,就像西方世界的小魔法师,神秘莫测,连一个鬼脸都耐人寻味。
就写到这里,别样的阅读开始吧……
薛涛2014年10月26日深秋于沈阳东大营
节选自 《我家的月光电影院》
我家的月光电影院
我家的露天电影院只演了六天,电影院不在了,月光还照耀着我家的院子。——题记
第一天 那天放学,发现胡同口槐树里的蝉不叫了。问树下的擦鞋老徐,老徐爷爷告诉我,立秋了,这些小东西就老实了。闹了一个夏天突然没有声音了,就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晚上,赵叔叼着长长的烟卷来了,告诉爸爸造船厂他们的车间大检修,这两个月不用上班了,工资发百分之五十。
爸爸把赵叔的烟卷折下一半,点着长长吸了一口,“嘿,不错啊,自由了……”
我正在写作文,题目是“金色的秋天”,撕了六页纸,才写出这样的开头:“在秋天里,农民伯伯高兴的收割果实,工人叔叔兴高采烈的加班加点……”爸爸放假了,去哪加班加点,开头还得重写。
我扔了铅笔,凑过去,“爸,是不是下岗啦?看你那样子就是下岗了。”
爸爸打起精神,眼睛也明亮起来,“没听清楚吗,是短期检修,一入冬咱就又上班了。”
“啊,是这样,那你蔫什么呀?”我歪头看着爸爸。
爸爸马上挺直了身子,“谁蔫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还差不多,像个男人。
晚饭时妈妈也听说了爸爸的“悲惨遭遇”。妈妈劝爸爸,那就闲着,有机会再干点别的。我向全家保证,以后每顿饭吃半饱,宁可饿死也不再买零食。 爸爸嘿嘿笑了,说,你混那么惨要我还有什么用。妈妈也笑了,让我别捣乱,赶紧写作文。其实我心里明白,以后我们得靠妈妈在服装厂工作的收入了。我和爸爸,两个男人,让一个女人养着,真惨啊!
我跑进自己的房间,做的第一件事是给李小蝉打电话,告诉她以后再买零食别带我份了,除非她买单,我爸爸造船厂放假了。李小蝉也理解成了下岗,所以特别同情我,说以后都是她请客了,只要她兜里有钱我就饿不死。我感动得直流鼻血,一口气写完了那篇作文。
李小蝉够朋友。这几年我俩一直在一个班,我可没少请她吃这个吃那个的。算算,单是虾条也有一百袋吧!
爸爸喜欢看电影频道。平时爸爸是坐在小客厅的沙发看,我只能偷偷的从门缝瞥两眼。爸爸以前在电影放映队工作过,所以对电影有点特殊感情。爸爸一直这样说,他跟张艺谋徐静蕾是同行,都是电影工作者。听听这话也没毛病。
今晚演的是个枪战片,我刚在门缝里看两秒钟,爸爸啪的关了电视,一头钻进储藏间开始翻东西,稀里哗啦的。过了一会儿,顶着一头灰尘出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很旧很旧的大箱子。真不知道我们还有这么一个家底。我问这是什么,爸爸并不答话,很神秘的样子,小心的把箱子放下。
爸爸长长呼出一口气,“哎,搞个问卷调查,你说现在还能不能有人愿意坐在院子里看电影?”
我想都没想,“愿意啊。那多有意思啊,比憋在家里写作业强多了。要是大人和老师同意,我们班同学100%都愿意。”
爸爸又问妈妈,妈妈见爸爸认真,想了想,“老电影院早改成大众舞厅了,要是能坐在院子里看看露天电影,挺美的。”
爸爸得意的笑笑,把那个大箱子调了个方向,用袖子掸掸灰尘,一按卡簧,盖子迟钝了一下,还是砰的弹开了。里面躺着一架破烂机器。
妈妈说:“你把这玩意找出来干吗?”
爸爸不多说什么,只说有用有用,一会你们都得服我。
爸爸把那架机器轻轻搬出来,怕碰坏了零件喊我帮忙。我伸手接了一下。接着爸爸又找出一个工具箱,里面也藏着许多家什,那些东西我只认识钳子,其他奇形怪状的就不知道叫什么了。但是爸爸还是要我给他当帮手,给他递这样那个的,像侍侯手术师一样,开始修理那架破烂机器。他对这架老机器兴趣浓厚,一会儿“钳子”一会儿“螺丝刀”。我稀里哗啦的翻腾,最后还是他自己找出来的。结果令爸爸很沮丧,跟妈妈要钱,说明天要去五金商店买零件。妈妈不肯给钱,说没必要再往这个东西上搭钱了,你要是闲得没事做出去下棋得了。爸爸说你知道什么,拿钱买零件修理它是正常投资,有利润的。妈妈不相信这个破烂机器还能产生利润,死活不给钱。
爸爸急了,说,“我家的电影院就要开业了。你还怕什么!”
爸爸修理的机器是一架电影放映机,当年电影队解散时爸爸用两条烟换了这架废品,只图留个纪念。谁想到现在它要发挥余热了。
妈妈想了想,同意给爸爸“投资”,但是要求爸爸合法经营。爸爸说合法经营要办不少手续,咱们先试试再补办手续。妈妈勉强同意了。听说爸爸上学时就是一个爱违反纪律的学生,他这么干也不奇怪。
第二天 早上,爸爸把他的破烂放映机绑在自行车后面。照例要我帮忙,还不让我碰这碰那,好像这东西马上就可以造钱了。我问爸爸,像我这样经常帮忙的算不算投资,将来赚钱了应不应该分得利润。爸爸说我的劳动算入股,我们这个电影院可能算股份有限公司呢,以后当外人的面要正规点,得叫他总经理吧。我问那我是什么呢?爸爸想了想说,副总经理你妈当了,你就当合法继承人吧。我问,你是说这个放映机以后就归我了?爸爸点点头。我乐坏了,就当合法继承人,这个职位好像比副总经理好多了。
爸爸只吃了一点饭就带着他的造钱机器出发了。自从昨晚决定做这个事情,爸爸兴奋得像个低年级的小豆包。
妈妈和我也都没吃下饭。按照总经理的安排,早上妈妈是负责归整我家的小院,把这里改造成一个露天电影院。基础还不错,我家的围墙高高的,面积也有排球场大小,坐几十人没问题。妈妈把家里能用椅子、凳子、小沙发都算上了,可惜才九个座位。我说我可以把我的椅子让出来。妈妈说那不行,你还得学习呢,你的椅子不能用,宁可搬点砖头过来。我说家里办这么大一个股份公司,我是合法继承人应该做点贡献,宁可不写作业了,站着陪大家看电影,顺便维持维持秩序。妈妈掐了一把,告诉我休想。
眼看着妈妈津津有味的工作,我却不能参与,还得上学去。
下课时我可没闲着,尽给我家的电影院做广告了。我先告诉李小蝉,“喂,我家开了个电影院,欢迎你去啊。凭我俩的关系,我跟副总经理说说,票价给你打半折。”
李小蝉开始不信,后来相信了,问票价多少钱,凭我俩的关系应该免费的。我同意考虑考虑,但我家的电影院特别正规,免费的事情得跟总经理商量呢。
李小蝉问总经理和副总经理都是谁,我如实告诉他,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妈,我本人是合法继承人。听罢,李小蝉马上对我更加密切了几分。
我利用课间和课堂上,向所有同学宣传了我家的电影院。办了公司不做广告不行啊!
同学都觉得坐在院子里看电影很新鲜,急着问什么时候开演,是不是今天晚上就可以去了,还问多少钱一张票。我一时也回答不了,心想,要当总经理就好了。也不知总经理爸爸的放映机修理好了没有,得抓紧时间了。我这里客户可不少了。
熬到放学,我飞奔着回家,李小蝉气喘嘘嘘跟在后面,被我落下好远。
爸爸已经在院子里忙着,笑咪咪的样子。妈妈去街坊邻居家宣传去了。
爸爸修好了放映机,还从电影公司上班的舅舅那里搞到一个老片子,叫《地雷战》。我早就听爸爸说过这个片子,但是没看过。爸爸把放映机支在院子中间,把一个圆盘安装在放映机的轮子上,院子里弥漫着电影胶片的特殊味道。李小蝉傻傻的看着,她是喜欢上这架机器了。我提醒李小蝉离那东西远点,很贵的。李小蝉乖乖的闪开了。这厉害丫头在我面前还从来没这么听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