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客》是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得主李佩甫继《羊的门》《城的灯》《生命册》之后的全新力作。
故事发生在豫中平原上。留美博士、国家首席小麦专家李德林生于梅陵,长于梅陵,根植并仰仗于这块楚汉交汇处的冲击平原,血脉与其镶接,成为梅陵出色的研究者、播种者与收获者。他的生命律动本应随麦浪起伏,生生不息,拥有一望无际的人生坦途。
如果刘金鼎没有成为他的学生,如果罗秋旖永远能看到他眼神儿里的光,如果没有谢之长、没有徐二彩、没有赫连东山……甚至没有走上仕途,他的人生会怎样?
本书饱含着作者对土地与乡亲的深切情感,同时追问人性的明灭与良知的归处,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李敬泽评价说:“李佩甫总是能够在具体的社会历史语境中,对我们所面临的困境、我们的灵魂状况,进行非常有洞察力的追问。”
1.精装典藏版,带作者印签。
2.《平原客》是李佩甫又一部中原人物群像雕刻的力作。
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软实力,他指出,文艺工作者应当“不断推出讴歌党、讴歌祖国、讴歌人民、讴歌英雄的精品力作”。《平原客》就是一部讴歌人民的作品。李佩甫说过,广阔的平原是他的领地,那里的人物就是他的植物,是他写之不尽的文学泉源。几十年来,他一直深植于中原大地,从不懈怠,笔耕不辍,一步步地播种着开拓着他的中原领地,讲述诉说着他的中原故事,创造刻画着他的中原人物。从《羊的门》里的呼天成,到《城的灯》里的冯家昌,再到《生命册》里的吴志鹏,李佩甫雕刻了一个个中原人物画像,一群群中原人物的众生相。他把中原人物写活了,写透了,写神了,写绝了。
他全新创作的长篇小说《平原客》是又一副描写中原地区社会变迁的风俗画。在这幅生态图景里,他塑造了各式各样的人物形象,有位高权重者李德林,有趋炎附势者如刘金鼎,有特立独行、赤胆忠厚者如老公安赫连东山,还有下里巴人的社会底层者,沿街乞讨、看门守院的弱势者。这些人物,就像一个个类型多样而色彩各异的平原植物,天然地生活在平原大地上,既是平原文化的表征,又是平原文化的内蕴。这里的一切风物,在李佩甫的笔下都是活的“存在” 。每一个人物,像一草一花一木,一麦一苗一叶一样,都充满着生长的活力和伸展的冲动,都是“活的时代精神的灵魂”。
3.《平原客》继承了李佩甫小说擅长处理复杂人物关系的传统,是一部“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优秀文艺作品。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文艺作品要努力做到“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艺术工作者应当让深刻的思想通过艺术典型表现出来,努力创造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优秀文艺作品。
李佩甫一向追求在“冲突性张力”中塑造人物的观念,表现人物精神的复杂性、性格特征的鲜明性。《平原客》将这一文学观念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小说中有父子关系冲突、夫妻关系冲突、公媳关系冲突、同僚关系冲突、上下级关系冲突。这些人物主体关系的冲突和矛盾极富张力,有时候剑拔弩张到令人惊心动魄的程度。李佩甫总是能够在平静而又简洁的叙述中将这些冲突和矛盾表现得淋漓尽致。
复杂人物关系的冲突,构成了《平原客》叙事的一大特征,也是作者处理人物关系的一种模式。然而,这一模式在李佩甫的文学叙事中有着更深层的文化意蕴和社会考量。李佩甫始终关注的仍然是社会大变迁视野下传统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和数字文明转型中的矛盾和困惑,以及传统文明的生存方式、生存思维在转向融入现代文明过程中经历的各种不适、各种问题和各种冲撞。这种文明转型的精神苦痛,才是他创作的自始至终的母题。“我们走得太快了,是否应该停下来,等等我们的灵魂”,《等等灵魂》一书中提出来的命题,在《平原客》一书中,依然在不停地拷问着我们每一个人。
蝴蝶的鼾声
那只蝴蝶,卧在铁轨上的蝴蝶,它醒了么?说实话,我不知道。
在平原,“客”是一种尊称。上至僚谋、术士、东床、西席;下至亲朋、好友、以至于走街卖浆之流,进了门统称为“客”。是啊,人海茫茫,车流滚滚,谁又不是“客”呢?
我说过,我一直在写“土壤与植物的关系”,我是把人当“植物”来写的。我这部长篇小说先后写作时间两年多一点,准备时间却长达十年。从表面上看,这应是一部“反腐”题材的作品,我写的是平原的一个涉及官员的案件。其实我写的是一个特定地域的精神生态。这部长篇,我是从一个“花客”写起的。这部长篇的所有内容,都是由这么一个“花客”引发出来的,一个卖“花”的人,从一个小镇的花市出发,引出了一连串的人和故事……所以,这部长篇的名字叫:《平原客》。
记得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我刚调到省城的时候,日子很素,每每馋了,想打牙祭的时候,就跑到市中心的二七塔附近去排队。那里有一个“合记烩面馆”,门前总是排着长长的队列。那时候,人们改善生活,也就是吃一碗烩面什么的。“合记烩面馆”的面筋道、好吃,是用大马勺下的,一勺一碗,加上旺旺的辣子,会让你吃出通身大汗。记得最初是四毛五一碗,还要二两粮票。
后来遍地都是烩面馆,烩面的种类也多,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都下到锅里去了……吃着吃着,你都不知道该选哪一种了。当人们开始打一个饱嗝的时候,转眼间,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街面上突然出现了“发廊”和“脚屋”,那红红的灯笼挂在门前,诱了很多人的眼。后来就又有了洗浴中心,卡拉OK歌厅之类。在一个时期里,我听说,南方、北方,各有十万“洗头”或是“洗脚”的大军,或南下,或北上……妹子们是挣钱来了。再后来,妹子们一个个裸露着鲜嫩的肉身,薄如蝉翼的裙装上挂着各自的号牌,在“滚滚呀红尘、痴痴呀情深”的乐声中搔首弄姿,等待着你的挑选……难道说,路人甲或路人乙,还有那么多的“吃瓜群众”,你就不想看一眼么?是啊,也许就有人走进去了。难道说,号称的十万大军仅仅腐蚀了一个路人甲么?就说是一人腐蚀了一个,那又是多少?
大约有十多年的时间,我一直在关注平原上的一个案件。这是一位副省级干部杀妻案。这位副省长自幼苦读,考上大学后,又到美国去深造,成了一个留美博士,专家型的官员。可他却雇凶杀妻,被判了死刑……我曾经专门到他的家乡去采访,对这样一个杀妻的凶犯,村里人却并不恨他。村人告诉我说:这是个好人。是他家的风水不好。他家后来盖房盖到“坑”里去了。这样一个人,本质上不是一个坏人,可他为什么要雇凶杀人呢?
这位副省长的第二任妻子,原是他家的小保姆,也是农家出身,百姓家的孩子,大约也是一心奔好日子的。当她终于成了省长夫人后,战争却开始了,两人相互间成了敌人,她却顽强地战斗着,且越战越勇,直至战死……这是为什么呢?
有十多年了,我一直关注平原上的一个种花人。他祖上辈辈都是种花人,号称“弓背家族”。我知道养花的人是爱美的,是善的。他后来成了地方上有名的“园艺大师”。他是搞嫁接的,他把花养成了“精灵”,他让它什么时候开花,它就什么时候开花。可在“吃瓜群众”看来,他最值得骄傲的是养了一个当市长的儿子,他成了“市长他爹”。可是,这个市长后来也出事了……是为什么呢?
也有十多年光景了,或者更长一点,我一直关注着平原上公安部门的一个预审员。在一个时期里,他曾被人称作“天下第一审”。他绰号“刀片”,终日眯缝着一双小眼,以“眼睛”为武器,破过许多别人根本破不了的大案,可他审着审着却把自己给审进去了……他还有一个敌人,那是他的亲生儿子。这是为什么呢?
是啊,社会生活单一的年代,我们渴望多元;在多元化时期,我们又怀念纯粹。但社会生活单一了,必然导致纯粹。可纯粹又容易导致极端。社会生活多元了,多元导致丰富,但又容易陷入混沌或变乱。这是一个悖论。总之,对于人类社会来说,所谓的永恒,就是一个字:变。
开始了。车轮滚滚向前。那只蝴蝶,卧在铁轨上的蝴蝶,它醒了么?
李佩甫,河南许昌人,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河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
著有长篇小说《生命册》《羊的门》《城的灯》《城市白皮书》《等等灵魂》《金屋》《李氏家族》等9部;中篇小说集《黑蜻蜓》《无边无际的早晨》《钢婚》《田园》等7部及四卷本《李佩甫文集》;电视剧《颖河故事》《平平常常的故事》《难忘岁月:红旗渠的故事》等6部。部分作品被翻译到美国、日本、韩国等国家。
作品曾先后获“庄重文文学奖”、“施耐庵文学奖”、“人民文学奖”、“五个一”工程奖、“飞天奖”、“华表奖”等;2015年,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
第一章 很多年过去了,副市长刘金鼎仍然记得,那行走在路上的“咯咯噔噔……”的车轮声。那时他就睡在父亲推着的独轮车右边的第二个草筐里,头上捂着一床破被子,屁股下垫着一铺小褥子,像猴子一样半蜷在筐里,枕着花香,枕着吱吜、吱吜的车轴响,等他醒来的时候,他会听见父亲自言自语地说:到洧川了。
第二章 离婚后的李德林有一段是很孤独的。他的学生刘金鼎,差不多每隔一段时间,就专门跑来,陪他去吃一次烩面。此时,刘金鼎已经是黄淮市的办公室的副主任了。对刘金鼎来说,每吃一次烩面,都是有收获的。一年不到,刘金鼎就当了主任了。
第三章 也许是职业习惯,赫连东山的脸阴的时候多,晴的时候少,就那么一直煞着,甚至可以说有点小狰狞。这张黑脸唯一有光亮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了。他那一双眼睛,就像是充了电的钻头,所有的能量都聚焦在一个点上,一下子就钻到人心里去了。普通的犯人,与他对视不到三分钟,就尿裤子了。
第四章 他们都不再说那个字。可他们心里都有了那个字。那个字在喉咙眼里卡着,面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李德林在饭桌上一直抽烟。尔后,他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跟前。窗外,夕阳西下,田野里,一个浑身挂满曲线的女子正在试验田边上漫步。他知道,这人是王小美。
第五章 对这个案子,赫连东山一直有些疑惑。李德林这个人在官场里口碑极好。无论上、下、左、右,都对他有很一致的好评。何况,他还是个小麦专家,他的亲和力也是一般的官员没法相比的,所以被媒体称为“戴草帽的省长”。这样的一个人,几乎没有仇家。谁会去绑架一个副省长的老婆呢?除非是……
第六章 三十九年后,刘金鼎又跟梅花睡在了一起。潜回梅陵的刘金鼎,悄悄地住到了父亲的花房里。潜入花房的头天夜里他睡得很熟。是的,他像是回到了童年,闻着花香,伴着田野里的风声,就好像重新回到了当年睡在独轮车上的日子。
第七章 突然之间,李德林的“气”泄了。他的眼角下布满了细碎的皱纹,就像是落满灰尘又揉皱了的破抹布。也就是在一瞬之间,他的苍老是不可想象的。他的“神”已经散了。他坐在那里,确切地说,很像是一堆灰。这堆灰就剩下架子了,架子还在,他撑着呢。
后记 蝴蝶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