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年选系列:2014中国中篇小说年选(权威名家精选沉淀文学精髓)》花城年选之一种。选入9篇2014年度公开发表的中篇小说,均为当年较有影响70后作家的优秀作品。作家们在用自己敏锐的感官系统去感受世界的同时也记录着生活的本真。这些作品在延续抒情传统的同时,让文学更有人情味和生活气息。
《悬棺》用通俗朴实的语言,赋予人物以血与肉,让我们了解到极具地方特色的生活方式以及价值信仰。这是如今世俗难以理解的一种思维:坚守“悬崖”延续血脉,顺从自然的规律,始终如一热爱这个贫瘠艰苦的“家”。正是因为世世代代的无怨无悔的坚守,才有了如“悬崖”般顶天立地之汉子,才有了汉子遗世独立的傲骨,才有了傲骨所支撑起的坚韧热血生活。
《世间已无陈金芳》有一种洞彻生活的淡然,有一种“于行走中思考”的睿智。陈金芳,曾经是农村的淳朴少女,到后来却变成了文化名利场的伪富人、彻头彻尾的骗子,这一切源于“我只想活得有点儿人样”的追求。因为向往,所以急切,甚至不择手段。但是她忽略了只有脚踏实地才是可靠的,努力其实也是一种充实。于斯,我们可以感悟到于当今社会保持一颗平静之心何其重要。这样,我们才能不在急功近利面前迷失自我,从而折戟于残酷的现实。
《所有路的尽头》在追寻一个人的死因的过程中,揭露了与之相关的人活着的孤独。从中,我们懂得:活着是需要信仰的,这种信仰一旦被摧毁,对于信奉者的打击是致命的,如邢志平的死。那么,“如何让信仰成为我们坚持的动力”及“在信仰坍塌之时如何重建”成了我们生活于世上所应该考虑的重大命题。
总之,选本无一不意在表达对于生活的观察及思考,尽管其中有迷茫、坚守、痛苦、淡泊等,但从
未停止追寻的脚步,给人以正能量。
“2014花城年选”权威名家精选,沉淀文学精髓。
由何建明、谢有顺、洪治纲、李晓虹、李小雨、卢翎、王幅明、陈惠琼、朱航满、王泉根、王国华等诸多名家编选,为您的海量阅读择优助力。丛书囊括小说、散文、随笔、诗歌、报告文学、散文诗、儿童文学等10种年度精选图书。
谢有顺,男,1972年8月生于福建省长汀县。文学博士。一级作家。2006年起,任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当代文学研究中心主任。兼任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省文艺批评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小说学会常务理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文艺理论学会理事等。出版有《先锋就是自由》、《从密室到旷野》等著作十几部,承担国家社科基金、广东省社科基金项目多种。曾获冯牧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广东省鲁迅文艺奖等奖项。入选全国宣传文化系统“四个一批”人才和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谢有顺“70后”写作与抒情传统的再造——代序 / 001
肖江虹悬棺 / 00
弋舟所有路的尽头 / 0
姚鄂梅东方披萨 / 0
李宏伟并蒂爱情 /
须一瓜老闺蜜 /
杨卫东昊天皇敕 /
邵丽第四十圈 /
石一枫世间已无陈金芳 /
王手斧头剁了自己的柄 /
十四岁那年,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棺材。
不只我,在我们燕子峡,所有的男娃到了十四岁,都会有一口属于自己的棺材。
我们燕子峡管棺材叫“老家”,我的“老家”是蛊镇的王木匠做的。前日有人从蛊镇带来消息,说我的那口“老家”将在昨夜下水。根据猫跳河的水势,该是今天正午左右抵达。燕子峡所有的棺材都是在猫跳河上游的蛊镇打制的,山高谷深,陆路运送极其不便,只能顺水而下。多年来,燕子峡的乡人棺材接得多了,就有了经验,根据水势就能判定棺材到达的时间。
太阳还没探头,我和来辛苦已经黏附在陡峭的刀劈崖上,如同两只壁虎。
崖下是猫跳河,早不见了秋冬的枯瘦,露出了夏日繁茂雨水后的狂暴狰狞,黄龙似的扭动着粗壮的身子咆哮远去。
我跟在来辛苦身后,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峡谷里头有雾,一团一小团,像是母亲纺出的纱线,从我身边无声无息飘过。抽抽鼻子,我闻到了云雾的味道,湿湿的,带点腥味,有点像乡村饭桌上凉拌的鱼腥草。
来辛苦在我脚下,身子倚挂在半壁,抬头看着我,我的四肢随着他的喊声抖索着移动。
“右靠,腾左手,左脚蹬右壁,右肩抵上崖,弯腿,弓背,右手托住上半身,转半圈,对,沉左身,日你妈,耳朵聋了,是左,不是右。”我不敢往下看,不是怕高,是怕来辛苦的眼神。
从我懂事起,来辛苦的眼神就成了一把刀,刀刃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锋利。
这段崖其实不高,也不算险,在我们燕子峡的悬崖峭壁里头,屁都不算。
我一点也不怕,来辛苦从来没看到过我和四喜他们梭下这段悬崖时有多麻利。
在来辛苦上方,我一直装得小心翼翼和战战兢兢,可娴熟和本能有关,时不时还是会探头探脑。在崖上过了大半生的来辛苦自然不是憨包,他看得出我和这段悬崖的关系。看我熟练地绕过一段凹口后,他不说话了,蛇一样很快梭到了地面。
下到河岸,红日腾腾升起,十多个族人赤身裸体蹲在地上接棕绳。红光照着他们的脊背,发出黑亮的光芒。河水裹着枯枝败叶,隆隆直响。水面上,已经抽顶的玉米秆跟着河水流动的方向挣扎。沿着河岸放眼过去,一个月前还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已经没了踪影,雨季一过,河水跌落,就会看到全都倒伏在河滩上的玉米秆,从头到脚裹满泥浆,早已死得透透的了。打我记事起,从来没看到燕子峡的人从河滩上收走过一季庄稼,年年栽种,年年发芽,年年抽顶,年年挂包,同样的,年年绝收。可还是年年播种。我曾经问过母亲,说明明年年绝收,为啥还要白费力?母亲当时正在烧山灰,风把一股浓烟送进她眼里,她就泪流满面跟我说:燕子峡最肥的土地就在河滩上,一季成了,赛过你在其他地头种十季。
泥土在燕子峡是稀罕物,放眼出去,只有石头,单独的石头,抱成一堆的石头,细碎的石头,垒成悬崖的石头。墨黑是这里的主色调,要见到绿色,得等到庄稼伸腰,那些大豆玉米在气势汹汹的石堆里格外扎眼,一小块一小块的,最宽的半问屋子大,窄点的八仙桌大小,还有那些从石缝里长出来的,孤孤单单,在风里扭动着孱弱的腰杆,遇上狂风,呼呼几下就倒了苗,挣扎几日后,又慢慢直起了腰。
看我蹲在河边发呆,来辛苦就朝我吼。
“憨毬了?自家的事情呢!”我悻悻过去,几个人已经把绳套扎好。一个黑瘦的汉子站起来,正往腰上绑绳子。他是我族叔,叫来向南,我叫他二叔。他眼睛很小,还不聚光。来向南爱笑,一张笑脸从年头挂到年尾。
绳子绑牢,来向南跺跺脚,对着对面的山壁大喊一声:日绝娘哟!对山的回音还没有散去,来向南的目光倏地就变了,仿佛出鞘的利剑,立时精光暴涨。他走向河边,步伐沉着坚定。赤裸的身体刚才还粗糙无光,此刻却变得油亮赤红,连下体一直耷拉着的那个物事都绷得笔直。
一个鱼跃,我的族叔来向南就扎进了湍急的河流中,岸上一帮人死死拽着绳子,不停地收收放放,河里的族叔时隐时现。
无数次的起起落落后,干瘦的来向南居然爬上了对岸。甫一上岸,他就把自己扔在一堆乱石里头,仰着头,没有声息,只能远远看见他起起伏伏的白肚子。喘了一阵,他才爬起来把绳子拴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来辛苦笑笑,沉声说:“好得很,好得很。”把绳子这头在一棵大树上绑牢,来辛苦对人群说:“大家抓紧点,把绳套布好,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