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师姐师弟
一
风城县县长韩月川走进市政府三号会议室，见长条形会议桌正上方，除了分管公安、环保、安全的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郭强座牌前座位还空着外，左右依次已坐好了市发展改革委主任、市监察局局长、市环保局局长和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他才一下子明白过来，今天这警示约谈会阵势不小，真不像是只走走过场的。
再看下方座位，除了自己和县委书记肖一凡还空着位，县人大主任陈仲兴、政协主席文运昌已各自坐好，看不出有啥表情，都在埋头玩着手机。坐在文运昌左手边的常务副县长孙玉珉兴致很高，正和市发改委主任抬杠：“你也莫唱高调，当年鼓励大家做足水文章，你发改委发文没有？”
“发文是发文，但也没叫你无序乱来呀！”
坐在后二排的齐宇公司董事长徐富达，肥头大耳，听到这儿实在憋不住了，站起来大声反驳：“领导，可这些项目哪个不是你们委里批过的？红头文件一大把哟！”
韩月川转头一看，后排坐着县上来的发改、环保、安监、国土与规划建设局几个部门的局长，边上是几个主要涉及企业的负责人。见徐富达这一炮响过，大家纷纷交头接耳一阵喧哗，完全没嗅到今天这约谈会的火药味。
韩月川在中间自己座牌前坐下来，身着藏青色套服的服务员赶忙过来倒水，韩月川故意大声说：“小妹儿，帮我换杯矿泉水吧，看今天这架势，我们得出身大汗哟，先备点凉水，等会儿好降温。”
这时郭强副市长正好走进来，步伐匆匆，神色严肃，正好接话道：“出出汗好呀，可以减肥去脂，还能排毒健体嘛！”
“郭市长今天真要下猛药？”韩月川故作笑颜道。
“不是我要下猛药哟，人病了不吃药，有时会致命的。”郭副市长落座就问，“这肖一凡真病啦？还是我不能约谈他？”
坐在一侧的陈仲兴忙回答：“肖书记临走时突然血压升高，一上车，就头昏眼花，他怕脑溢血呢！”
“住医院了吗？”郭副市长双眉一锁，低声追问。
韩月川答道：“去医院了，报告郭市长，肖书记真不是装病。”
“党政同责啊，这是受书记、市长委托授权，才找你们四大班子一把手来集体约谈的。”
“郭市长，我们回去一定抓好整改落实。”
郭副市长这才宣布约谈会开始，首先请大家观看视频。郭副市长特别说：“这个视频是省上转下来的，具体内容嘛，是新华社和央视记者联合暗访到我们风城县的问题清单，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吧。”
市环保局局长补充说：“据说，中央要进行生态环保大督察，先让记者们下来暗访摸摸底。”
工作警示约谈会，坐在下方两排的，一个个面色开始凝重起来。陈仲兴抖了抖会议桌下别在两桌腿间有些发麻的双脚，放下手机随意咕哝了一句：“我们风城，运气真差。”
郭强眼睛一抬：“人大是履行法律监督的哟。有问题，光埋怨不行。”
没人再吱声，大家开始观看会议室两侧的电视屏。
韩月川起初只听说生态环保上被记者们拣出了些问题，一看视频，平常没咋警觉，仔细看记者拍下来的画面，触目惊心啊，视频主要反映了三个方面问题：一是县里小水电建设无序，严重侵占生态容量；二是生态自然保护区里乱开矿；三是乱占和破坏耕地。
从视频上看，问题多而严重的是小水电问题。韩月川转身问后排的县环保局局长毛艳艳：“全县涉及有问题的小水电有多少座？”
毛艳艳，春节前刚从县委接待办主任转任环保局局长，轻轻摇了摇头。国土和规划建设局局长韩东顺赶忙补充说：“突出问题的有三座，一般问题的大概有五座，是发改局主管。”
县发改局局长张虎不高兴地瞟了韩东顺一眼：“哪里有那么多哟！”
韩月川低声问：“都啥时候批的？”
“过去是省发改委审批，后来五万千瓦以下的，审批权下放到了市发改委，我们县里十三座小水电，大都是几年前市上审批的。”
韩月川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头见郭副市长正阴沉着脸盯着自己，吐了下舌头，随手轻轻捋了捋散在额头上的一缕头发，赶忙坐正身子，一副专心致志观看视频的严肃表情。
看完视频，郭强进行正式约谈训话，先传达了省上总体精神，然后讲了保护耕地和珍惜自然生态的宏观要求，讲得非常严厉，关键是最后具体工作中，有四条硬性整改任务：一是划入自然保护区的小水电，原则上要全部拆除；二是严重影响水生动植物类生存和鱼类洄游的河道，必须整改达到生态容量最低标准；三是正在建设的峡口水电站必须马上停下来；四是乱占的耕地、乱开的矿山，必须一年内恢复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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