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

2013年12月，日本经济新闻社（简称“日经”）等三家报社依照惯例在大仓饭店举办了经济学家年末茶话会，在会上，安倍晋三首相扬扬得意地说：“诸位经济学家，一年前你们没有人想到今天的股价会如此高涨吧，这就是‘安倍经济学’的成果。”
这番话听来仿佛就是在夸口“股价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在前一年12月的大选中，安倍晋三率领的自民党大获全胜，组建了第二次安倍内阁。不久，日本银行总裁黑田东彦便提出前所未有的金融缓和政策。几乎与此同时，安倍内阁也施行了一系列被称为“安倍经济学”的经济政策。
“安倍经济学”由三大支柱构成，即大胆的金融政策、灵活的财政政策、促进民间投资的发展战略。在这些政策的刺激下，股价在短期内迅速攀升了将近1.5倍，日经平均指数突破了1.5万日元大关。安倍政权的最大目标是摆脱通货紧缩。安倍首相似乎笃定只要借助股价高涨的局面就能轻而易举地达成目标。这种想法真是让人心惊胆战。
作为经济记者，40年来我一直观察着市场经济，我认为“从长期来看，市场无法被控制”。
在20世纪80年代后半期，日本经历了泡沫经济的时代。泡沫经济并非经济的繁荣，它是因为股票与不动产等特定资产的价格不断膨胀，远远超出它们的实际价值，从而导致市场经济无法实现可持续发展的一种现象。
在泡沫经济的最高峰，由于股价高涨，投资股市的收益甚至超过了平民百姓的年收入，同时，市中心出现了普通白领即使辛勤工作四辈子也买不起的高价公寓。这些现象足以摧毁人们的价值观。大家都开始觉得辛勤劳动不划算，对贫富差距怨声载道。在狂热的拜金潮中，人们陷入欲望的旋涡，悲叹人生却又无法自拔。
泡沫经济给社会留下了极大的后遗症，那就是泡沫经济破灭后的通货紧缩。健全的市场经济体制无法发挥作用，商品价格过分下跌。20世纪90年代以后的20年被称为“失去的20年”，而这正是我们为20世纪80年代那个异样的泡沫经济时代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资本主义的历史是泡沫经济与通货紧缩这两种病症交替发生的历史。以数十年为单位，这两种危机循环往复。麻烦就在于，泡沫经济孕育了通货紧缩的隐患，而治理通货紧缩又为将来的泡沫经济埋下了伏笔。
虽然不能完全防止泡沫经济与通货紧缩，但还是可以尽力将它们的恶果减至最小。能够采取的措施就是“财政政策”“金融政策”与“长期的结构性改革”，而舵手就是日本首相与日本银行的总裁。
为政者必须具有远见卓识，在面临通货紧缩时就预想到今后的泡沫经济，并为此果断地出台防治措施。这是因为当下有重大效果的政策也可能在将来产生副作用，从而引发另一种危机。
因此，站在权力顶点的领导者除了“睿智”与“果断”以外，还必须“谦虚”。这个谦虚是指，要理解“市场具有不确定性，是不可控的”，同时也要相信市场的自我调节功能。而在前述安倍首相的夸口中，显然缺乏这种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