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13世纪后期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居留元朝统治下之中国近二十年亲历撰述《马可波罗行记》(亦名《东方闻见录》或《马可波罗游纪》),在西方有“奇书”之誉,有关其人其书的研究,已经成为门国际性、综合性的显学。
马可波罗书的中文译本,我所见的有两本。初译本是马儿斯登(Marsden)本,审其译文,可以说是一种缙译匠的事业,而不是一种考据家的成绩。后译本是玉耳戈尔迭(H.Yule-H.Cordier)本,译文虽然小有舛误,译人补注亦颇多附会牵合,然而比较旧译,可以说是后来居上。惟原书凡四卷,此本仅译一卷之强半,迄今尚未续成全帙。
马可波罗书各种文字的版本,无虑数十种,戈尔迭在他的“马可波罗纪念书”中业已详细胪列,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原写本,如颇节(Pauthier)本之类是;一类改订本,如剌木学(Ramusio)本之类是;一类合订本,如玉耳本之类是。版本既多,各有短长,很难于中加以取舍。不过我以为能将各重要版本的写法裒辑校勘,详加注释,其余似可不成问题。
我近来很想缩小研究范围,专在元史一方面搜集材料,所以大胆地译了一部多桑书。马可波罗书也是参证元史的一部重要载籍,旧译本中既无完本善本,我也想将其转为华言。相传此书是初用法文写成,而现存之诸法文本所用的文体,几尽是旧文体,很难畅读。本书注者沙海昂既将颇节本转为新文体,而出版时又在民国十三年至十七年间,可以说是一部比较新的版本。除开别奈代脱(Benedetto)本晚出(亦在民国十七年出版)沙氏未能参考外,他参考的重要版本为数不少。这是我缙译此本的重要理由。
沙海昂原法国籍,清末国籍法颁布,首先归化中国,人民国任交通部技正有年,是一铁道专家,于公余之暇从事考据。这部注释可以说是一种好事者(amateur)的成绩,也不是一种纯粹考据家的作品,所以也免不了若干舛误,而于材料亦昧于鉴别。可是现在的汉学名家,是决不肯牺牲许多年的光阴,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业的。本书叙言开始引证烈缪萨(A.Remusat)的一段话,就是使人望而却步的一个大原因。既然不能求各方面的专门家通力合作,一个人学识无论如何渊博,终归要出漏洞的。伯希和对于此书虽然颇多指摘(参看西域南海史地考证译丛),然而要知道,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况且沙氏的成绩不能说毫无优点。他将颇节本革新,使人能通其读,又将各方面的注释采摭甚繁,虽然不免有珠玉沙砾杂陈之病,可能辑诸注释家众说之长,使后来研究的人检寻便利,这是他本所未有的。
此书既然有些缺点,所以我的译本取其所长,弃其所短。好的注释一概转录,牵合附会之文则不惜删削。删削的大致以第五十九章以后为多。我原来计算一卷的译文有十二万字,后经我删削者有六分之一,但仅限于不得不删的文字。此外只须其微有裨于考证,虽所引的是辞源之文,仍予采录。此外我仍用前译多桑书的译法,凡地名人名有旧译者,尽先采用,考订未审者则录其对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