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讲述了一个关于死魂灵交易的故事。死魂灵,即那些实际已经死去,但由于身份户口尚未注销,在法律上依然存活着的农奴。小说的主人公乞乞科夫,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伪装者,一个彬彬有礼的骗子。他走访并买通地方各级大小官员,向形形色色的地主们收买死魂灵,意图将这些并不真实存在的农奴交与监管会抵押,以从中骗取大笔抵押金。果戈理以极具讽刺性的语言,以乞乞科夫的魂灵交易为中心,刻画了一幅十九世纪上半叶,俄国农奴制社会下,如栩如生的众生画面,毫不掩饰地揭穿人性中深藏的一切不完美的真实。“死魂灵”所暗示的广泛意义,至今引人深思,发人深省。
惊心动魄的农奴社会写照
揭示人性深渊的冷静剖析
撼动俄国文坛的划时代巨著
他告诉了我们,我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我们有哪些不足之处,应该追求什么、鄙弃什么和喜爱什么。他的一生是与自己以及别人身上的野蛮、粗暴激烈斗争的一生,是为一个孜孜以求的永恒目标——为祖国的利益服务——奋发图强的一生。——[俄]车尔尼雪夫斯基
【《死魂灵》第一部第二版序文】
一八四六年
作者告读者
无论你是怎样的人,亲爱的读者,无论你居于怎样的地位,任着怎样的官职,无论你是有着品级和勋位,是一个普通身份的平常人,倘由上帝授以读书识字的珍贵之赐,又因偶然的机缘,手里玩着这本书,那么,我请你帮助我。
在你面前的书,大约你也已经看过那第一版,是描写着从俄国中间提了出来的人的。他在我们的祖国俄罗斯的旅行中,遇见了许多种类的人,各种身份,高贵的和普通的人物。他从中选择主角,在显示俄国人的恶德和缺点上,比特长和美德还要多;而环绕在他周围的一切人,也是选取其照见我们的缺点和弱点的。好的人物和性格,是要到第二部里才提出的。这书里面所叙述的,有许多不确之处,而在俄罗斯祖国所实现的事物,也并不如此,这是因为我实在没有能够深通一切的缘故。尽一生之力,来研究我们的故乡的现状,就是百分之一也还是做不到的。加上还会有我自己的草率、生疏和匆促,混入许多错误和妄断,致使这书的每一页上,无不应加若干的修改,所以我恳求你,亲爱的读者,请赐我以指正。你不可轻视这劳力。纵使你的教养和生活是怎样的高超,并且觉得我的书是怎样的轻微和不足道,你是怎样的琐细和无聊,我却还是恳求你,请你加以订正和指点。但是还有,亲爱的读者,就算是平常的教养和普通的身份,也不要以为一无所知,就不来教导我。每一个人,只要生在世间,见过世界,遇着过许多人,就一定会看出许多别人之所失察,懂得许多别人之所不知。所以我不愿意放弃你的指导。只要你细心地看过一遍,对于我的书的什么地方会没有话要说,这是绝不至于的。
假如吧,只要人们中有一个人,知识广博,经验丰富,熟悉我描写的人们的地位,记下他对于全书的指示来,而且阅读之际,仅有手里一支笔和他放在面前桌上的一张纸,这是多么的好呢。如果他每回读完一两页之后,就想一想他一生的经历,他所遭遇的一切人,他所目睹的一切事,以及他所亲见亲闻的种种,看和描写在我的书中的事件是否相像,或者简直相反——而且如果他细细写下他的记忆来,寄给我每张写满的纸,这样一直到读完了全书,这又是多么的好呢。他给了我怎样的一个很大的实惠呢。文章的风格和辞藻是不必介意的:这里所处置的只在事情本身和它的真实,并不是为了风格。如果加我指摘,给我谴责,或者要置之危险,使我毁伤,说我做了对一件事情的谬误的叙述,也都用不着顾忌,但愿有用和改善,乃是我真正的目的。对于这一切,我是统统真心感谢的。
更好的事,是如果有一个地位很高的人,那各种关系——从生活以至教养——都和我的书中所描写的地位相去甚远,然而明白他自己所属的地位的生活,而且这样的人肯打定主意,一样把我的书从头看起,使一切地位很高的人们在他精神的眼目之前一一经过,并且严密地注意,看各种地位不同的人们中是否有一点什么相通的东西,看大抵出现于下等社会者,是否也有时再见于上流社会;并且把想到的一切,就是把出于上流社会的各种故事,和拥护或排斥相关的这思想,写得十分详细,恰如他所观察的一样,不忘记人物本身和他的脾气、嗜好和习惯,也不放过他们周围的物品,从衣服起,下至器具以及他们所住的房屋的墙。我必须知道代表着国民的精华的这上流社会。在我明白了俄国的各方面的生活之前,至少,在具备了我的作品所必要的分量之前,我是不能把我那作品的末一部发表出去的。
这也不坏,如果有一个人,具备着丰富的幻想和才能,活泼地想象着一切人物间的关系,并且到处从各种生活状态上来观察人——一句话,就是如果有一个人,知道深入他所阅读的作者的精神,或者引申和开拓他的思想——把见于我的书中的各种人物,细心地追究下去,还肯告诉我在这种或那种景况中,他们应该怎样地举动,从开端来加以推断,在故事的进行中他该有怎样的遭遇,由此能够际会到怎样一种新的情形,以及我还应该把什么添在我的著作里;凡此一切,到我的书印成一本新的,较好和较出色的本子,显在读者面前的时候,我都要郑重地加以考虑的。
还有一件事,是我真心地恳求他的指点,使我欣悦的人:他写起文字来,不要以为写的是给和自己有同等的教养,和自己有一样的趣味和一样的思想,许多事情是不必详说也会了然的人去看的文字;倒要请他写得好像是给教养全不能和自己相比,几乎毫无知识的人去看似的。如果他不算写给我,却当作写给一个一生都过在那里的,穷乡僻壤的野人,那就更其好,对于这等人,倘要说明一点小事情,使他懂得,略有印象,是几乎像对孩子一样,用不着出于他的程度之上的言语的。如果谁都把这一点永远放在心中,如果谁准备写给我关于我的书的指示,永远把这一点放在心中,则这指示之有意思和有价值,还在他自己之所意料以上;他给我一个很大的实惠了。
如果我的读者肯顾全和充满我的真心的希望,如果其中真有一两个人秉着非常的好意,要回答我的恳求,那么,可以用这方法把你的指示寄给我。把写着我的地址和姓名的封筒,套在另一个封筒里,寄给下列的人们—圣彼得堡大学校长彼得?亚历山特洛维支?普来德纳夫大人(地址是圣彼得堡大学)或者莫斯科大学教授斯台班?彼得洛维支?绥惠略夫先生(地址是莫斯科大学)收,看哪一处和寄信人相近。
临末,对于批评和议论我这书的记者和作家全体,还要声明我的率直的感谢;虽有不少天然的过分和夸张,但给我的心和精神,却指示了很大的决断和益处,所以我恳求他们这回也不要放下他们的批评。我可以预先坦白地说,只要是给我启发和教导,我全都很感激地接受的。
果戈理,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杰出代表,俄国文学自然派的奠基人。出生于乌克兰的一个地主家庭,早年离家远赴圣彼得堡,贫苦艰辛的谋生经历,辗转多变的角色转换,为他的写作生涯积累了丰富的素材和灵感。锋利的观察才能,高超的写实艺术,以及浓烈的爱国情怀,使他陆续创作出大量反映现实社会的宏大篇章。笔下人物个性鲜明,真实立体,堪称典型。《死魂灵》的出版,令整个俄国为之震撼,成为果戈理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高峰,是其颇负盛名的经典著作。小说寓意深切透彻,语言诙谐幽默,文笔精确细腻,对后世写实文学构成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享有广泛的世界声誉。
第一章
省会NN市的一家旅馆的大门口,跑进了一辆讲究的、软垫子的小小的篷车,这是独身的人们,例如退伍陆军中佐、步兵二等大尉、有着百来个农奴的贵族之类——一句话,就是大家叫作中流的绅士这一类人所爱坐的车子。车里面坐着一位先生,不很漂亮,却也不难看,不太肥,可也不太瘦,说他老是不行的,然而他又并不怎么年轻了。他的到来,旅馆里并没有什么惊奇,也丝毫不惹起一点怎样的事故。只有站在旅馆对面的酒店门口的两个乡下人,彼此讲了几句话,但也不是说坐客,倒是大抵关于马车的。“你瞧这轮子,”这一个对那一个说,“你看怎样,譬如到莫斯科,这还拉得到吗?”——“成的,”那一个说,“到凯山可是保不定了,我想。”——“到凯山怕难。”那一个回答道。谈话这就完结了。当马车停在旅馆前面的时候,还遇见一个青年。他穿着又短又小的白布裤,时式的燕尾服,下面露出些坎肩,是用土拉出产的别针连起来的,针头上装饰着青铜的手枪样。这青年在伸手按住他快要被风吹去的小帽时,也向马车看了一眼,于是走掉了。
马车一进了中园,就有侍者,或者是俄国客店里惯叫作伙计的,来迎接这绅士。那是一个活泼的、勤快的家伙,勤快到看不清他究竟是怎样一副嘴脸。他一只手拿着抹布,跳了出来,是高大的少年,身穿一件很长的常礼服,衣领耸得高高的,几乎埋没了脖颈,将头发一摇,就带领着这绅士,走过那全是木造的廊下,到楼上看上帝所赐的房子去了——房子是极其普通的一类,因为旅馆先就是极其普通的一类,像外省的市镇上所有旅馆一样,旅客每天付给两卢布,就能开一间幽静的房间。各处的角落上,都有蟑螂像梅干似的在窥探,通到邻室的门,是用一口衣橱挡起来的。那边住着邻居,是一个静悄悄、少说话然而出格的爱管闲事的人,关于旅客及其个人的所有每一件事,他都有兴味。这旅馆的正面的外观,就说明着内部:那是细长的楼房,楼下并不刷白,还露着暗红的砖头,这原先就不很干净的了,经了厉害的风雨,可更加黑沉沉了。楼上也像别处一样,刷着黄色。下面是出售马套、绳子和环饼的小店。那最末尾的店,要确切,还不如说是窗上的店吧,是坐着一个卖斯比丁的人,带着一个红铜的茶炊,和一张脸,也红得像他的茶炊一样,如果他没有一部乌黑的大胡子,远远望去,是要当作窗口摆着两个茶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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