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症》：
　　大家仔细看，却是文了两个字，歪歪扭扭，仿佛初习字的小学生做好样子秀书法，落笔即乱章法，把白生生的一片纸给糟蹋了。
　　小柯笑笑，没作声。
　　小董将烟蒂猛吸几口，吐掉，被烟雾熏得眯缝着的那只眼睛终于如释重负般睁开，眼神里溢出不屑：“顾娜，一定是顾娜，那么丑两个字。”小柯再笑笑，认了。
　　“谁文的？臭水平！”又有人问道。
　　“自己。”小柯说。
　　“抠屁股舔指头，还在乎省这几个钱？”“扯淡，不是为了省钱。”“表决心。”小董接过话头，眼神里再次流露出不屑：“小儿科，现在谁还流行玩这个！”有人喊“碰”，小柯也就懒得再去接话。
　　这两个字是昨天下午小柯自己用缝衣针蘸着墨水文上去的。一针一针，密密麻麻，绝不偷工减料，因为心里怀了无比的决心。怕没效果返工，又掌握不好力度，只好忍了许多疼，下手狠些，于是就弄出两团血痂。不断渗出的血，把刺进去的墨水都冲掉了。可惜顾娜到现在还没看到。但他能想到顾娜看到时的那种表情，明明心里欢喜，嘴上却要骂他神经。
　　昨天上午，小柯在网吧上网，顾娜打来电话，说她姐姐顾娟要进城来办事，可能耽搁几天，需要在他们这儿借住几宿，让小柯晚上自己找个地方睡觉。小柯当时急着闯关，未加思索就答应了。
　　下午，他到陈经理那儿闲坐了一会儿，主要想让陈经理看看有没有门路给他觅份工作。陈经理是一家饭店的大堂经理，他初中毕业后踏上社会打的第一份工，就在这个饭店做传菜员，陈经理对他照顾有加。
　　可他着实不喜欢那种工作，菜从厨房端出来，上下楼梯往返过道送到服务员手里，就像一条传送带。更恼人的，这一头的厨师和那一头的服务员，似乎都不怎么待见他们，没好气，没好话，万般挑剔，似乎他们都是主子。于是干了一段时问就辞了。之后，他又换了许多份工作，中间考取了驾驶证。无论走到哪里，一有闲暇，他总喜欢找陈经理说说话。
　　这次，他和陈经理讲了顾娜前段时间又为他打胎的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陈经理就批评他，说连续打胎，很可能造成习惯性流产，以后想要孩子也要不上了。还劝他应该和顾娜结婚，把孩子给生下来，一举两得，岂不更好？小柯苦笑，说双方父母都还不知道他们在恋爱，突然提出结婚，那哪成？再说，自己目前连个工作都没有，零花钱都靠顾娜给，凭什么结婚？陈经理就说，你这个人心善，但就是不会处世，要不怎会搞得颠沛流离，一点着落都没有。女人找对象，寻的就是靠山，你自己都不稳固，摇摇欲坠，人家怎么靠你？一席话说得小柯惭愧万分。
　　在此之前，小柯在市里一家行政单位给一个姓谭的副局长开车，按说这个活儿也不错，清闲，有面子，但小柯最终没能把握好，让给辞了。说起来可笑，那天晚上，小柯迷在游戏机上，因为戴着耳机，居然没听到谭副局长电话，结果误了领导的事。第二天，交车钥匙，走人。之前，类似的事情还有几次。好在小柯有一种本领，会认错，言语诚恳，低眉顺眼，有时加上发誓，表决心，对自己恶劣行为的痛心疾首，领导心一软，就原谅他了。小柯面相好，白净，阳光，清爽，看着令人喜欢，这样的人似乎就值得原谅。
　　但故技不能一再重演，这次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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