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才女乌小白笔锋犀利,毫无矫揉造作,其笔下的女主角总是敢于手持砖板直面惨淡的人生的女中豪杰。她们阅人无数过尽千帆却对爱情毫不畏惧。小白的作品也因此赢得很多年轻读者尤其是大学生读者的热捧。★ 一个带着孩子的未婚女性会有怎样的经历?在社会上艰难求生还是寻求一个男性的庇护?我们这本书的女主角对爱情与世事心明如镜,在事业上独当一面,当她遇到了那个男孩,无论他出于怎样的目的接近她,她都要扭转乾坤将计就计使他成为自己的囊肿猎物。、★ 乌小白的文字自有危险而迷人的魅力,读来往往心中一痛,却*终得到释然。小说语言幽默到令人惊讶,从中随便选取一句话都是犀利名言。
第一章人生若只如初贱
(一)
认识丁中浩那年,我的才华还像喷在白墙上的猪血一样醒目。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二文女青年,我行事总是很低调,一般索要稿费都是低声下气地哀求编辑小哥:“您就当打发要饭的,拿人民币照准我的脸儿使劲扔……”可是土人也得有个泥性儿吧,有一天我终于忍无可忍发作了,我顾不得图书馆里众目睽睽,拍着桌子高声臭骂他是混账王八蛋:“……向我要稿子的时候不择手段,裸聊换签约,出版之后就尾巴一卷跑得没音信儿了!”编辑小哥唉声叹气地回答说:“发稿费这事儿不归我管,要不我再给你裸一个……”
“滚!就你那两肋排骨,被人看是一种福利!”
我愤怒地挂断手机,走出图书馆,抬眼发现下雨了,无伞。正蹲在墙角怅然望天,身后缓缓走过来一个持伞的清秀少年,温和地对我说:“同学……”——恰逢此时我横下心冒雨而归,迅猛地长身而起,正好一记结实的头锤撞在他脸上。可怜他刚刚深情款款地朝我俯下身子,紧接着就“嗷呜”一声痛呼扔开了伞,双手捂着脸后跃半丈,颀长的身量瑟缩而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非常抱歉。每年因低估我的身手而受伤的总有几个。
少年用手紧捂着面部,双眼泪水长流,缓了好长时间才腾出一只手捡起地上的伞,艰涩地把刚才那句话说完:“同学,没带伞吗?我送你吧?”
同学?我斜睨过去:“我二十八了,借书卡是在你们学校门口捡的。”
少年怔怔地抹去了泪花,看神色很想转身走人,又无法说服自己纯朴的内心,只好挣扎着问:“你的头没事吧?”
我摸摸头:“没事,别说你那鼻子,板儿砖我都是一磕两断!”
一边说,一边刺溜钻进他伞底下:“我住在向阳街,你送我到公交车站就行了,谢谢。”少年惊愕而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撑开伞,为我遮着雨走向遥远的车站,一路上都低头不语,可能正在心里暗骂我八辈儿祖宗。
我不禁宽慰地笑了:没有用的,小正太,“厚颜”是我的绰号,“无耻”是我的本名,没让你跋山涉水送我到家门口就算姐姐我今天日行一善了。
“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殷勤地问。
他不悦地瞟了我一眼:“丁中浩。”顿了顿,又认真辩白:“我不小了,下学期就大四了。”
“是不小了,已经可以合法思春了,真是失敬呀。”我敷衍道,专心地提起裤角,踮着脚在越发肆虐的雨水里前进。
丁中浩嘴角抽搐两下,明显想收了伞跟我翻脸,但终于拗不过自己良心的拷问,硬生生忍住了飞起一脚把我踢出伞外的冲动,改口问我:“嗯……刚才在图书馆我注意了你好久,你都快要把半个楼层翻过来了,在找什么书?”
“找一本……”我犹豫了一下,随口回答,“菜谱。”
“怪不得你身上一股葱花味儿,原来是个厨子,真是失敬。”他老实不客气地回敬我。
您瞧这孩子,看着挺憨厚的,嘴巴好生歹毒。
匆匆踏上站台时,我崴了一下脚,丁中浩扶了我一把,我道谢之余不免满腹牢骚:“谢谢啊……雨天实在很烦人,我就不理解为什么要下雨。”
丁中浩垂下头来瞥了我一眼,淡淡道:“雨是风的眼泪。”
多么富有文艺腔啊,我一听此话就警觉起来,迅速退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紧接着摆了个太极拳起手式护在胸前。
——阿宝说过:珍爱生命,远离二文青年,搞文艺的文学小青年们的脑筋早就被柏拉图那孙子忽悠瘸了!
阿宝是我两年前的同事,同居了大半年,后来奋力跳槽去到上海,从此音信全无。此妞肤白貌美气质佳,一天,她勾搭了个中文系的白面小生,在电话里羞答答地告知我,“今晚不回来睡了”。结果半夜两点客厅异响,似乎有人破门而入。我起床开灯一看,阿宝面目狰狞,衣衫不整,紧攥着双拳坐在客厅地板上撕心裂肺地喊:“狗日的!那孙子脑壳绝对让驴踢过!居然在老娘身边直挺挺坐了半宿,还结结巴巴地对我念什么‘心悦君兮……’,要不是念在吃童男补眼睛的分上,老娘立马抽身走人!”
身为公司里才貌双全的一对儿姊妹花,经常有人羡慕地问:“你们的生活一定充满了诗情画意吧?是不是连说话都很文气?”阿宝一直诚恳作答:“极为偶尔的文气,其实我们日常对话很粗鲁的。”
其实,何止对话粗鲁,我和阿宝自菜场归来时,常常双肩各扛一麻袋打折红薯健步如飞。某日鸡蛋促销,我俩去排队扒抢,从超市出来时发现下雨了,于是人手一袋儿鸡蛋冒着雨往家走。我安慰阿宝:神仙眷侣,雨中漫步,这副场景一定羡煞旁人。阿宝接口说,是啊,大家都羡慕地说:快看那俩傻逼没带伞……
丁中浩没有发觉我的怵惕,他收了伞,伸长手臂递给我:“拿着。”
“不用了。”我发自内心地推辞。我很不愿意像个许仙似的,因为借一把雨伞而成就一段流传千古的人兽奸情。
可他硬把伞塞到我手里,用命令的口吻:“拿着!”
推了两把,没推开,我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演练太极推手,只好窝窝囊囊地攥着人家小正太的雨伞,自觉形象很猥琐,似乎是一个骗子,而这低级的骗子既不图财也不图色,就图人家一把二手黑雨伞。
幸好车子来了,我匆匆拎着伞踏入湿漉漉的闷热车厢。
“九夜!”
车外的他猝然唤了一句,我下意识地高声答应着,回首时,公交车已经发动了,我仓促中将头伸出窗外:“什么事?”
丁中浩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远远朝我挥了挥手,面带微笑。
我握紧扶杆,奋力在拥挤摇晃的车厢中站稳脚跟,脑中却陡地清醒过来,好像被谁迎面劈了一掌——“九夜”是我用了很多年的笔名,可是我一直行事低调,一没在微博加V、二没上央视捐款,这陌生的孩子如何知道的?
(二)
某天下午,快递公司的小伙子拨通我的手机。
届时,我正在某家小饭店里,因为跟人划拳输了而准备掀桌子。听说出版社的样书寄到了,顿时转怒为喜,于是在电话中约定,我在他即将到达的下一站等着。刚刚挂断,满席的哥们儿都由衷地起立鼓掌,派出壮汉老刘押送我这个没酒品的泼皮离开。
赶路途中变了天,开始刮风下雨,我醺醺然没觉得冷,只觉得自己头上有热气冒出。
这个夏季的潮湿一如我悒闷的心情,黏重而纠结。失恋、失业,以及失去灵感,经常整个通宵面对空白的Word文档自暴自弃:“我就是成功他小姨,跟他妈失败关系特铁!”幸而我的编辑苏小哥儿不离不弃地安慰我:灵感就像大便,憋上几天总会有的。托他的福,我至今没有寻短见。
到了约定地点,老刘不断出声催:“人呢?人在哪儿呢?”
我急了,加之酒劲儿冲脑,抬手就往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你丫催什么催?谁让你跟过来的!不耐烦了就给老子爬回去!”
老刘也没少喝,攥住我衣领子,瞪着红红的眼珠子:“什么态度?找抽你说!”
我们凶恶地互瞪半天,都觉得挺无聊,同时呵呵一笑,他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老刘身后突然蹿出了一个黑影,手里掂着半截砖头,闷声不响地拍在他背上。老刘微微向前一跄,痛得口歪眼斜,粗悍的面目越发狰狞。但是这一砖头的准确度显然有差,力度也不够,没能把他当场拍晕过去。
我正惊疑不定,那个凶手迅速向我冲过来,仓促喊了一句“快跑”,然后一把拉起我的胳膊就走,似乎毫无恶意。
我莫名其妙,下意识地被他拽着狂奔,老刘摸着后脊梁喊打喊杀地追了几步,居然扯开嗓子喊:“小五!老子跑不动了——”
“滚!赶紧滚!”我极为气愤,扭头大骂。
老刘如奉圣旨,一转身跑得巨快,抛下我径自回去喝酒了。
凶手突然停了下来:“你们认识?”
我张开嘴想说“废话”,但是灌满酒精的胃部经历了从猛跑到骤停,实在承受不住,胸腔里涌起一阵滚烫的难受,根本来不及说出这两个字,头一扭扶着墙开始昏天暗地的狂吐。
他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我吐,也可能是傻眼了。
等我吐完了,从包里翻出纸巾擦嘴,他才讪讪地道歉:“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发生冲突了……”
他的声音异常年轻青嫩,我一愕,醉眼迷离的瞧不太清楚,便伸手把他从阴影里扯出来,细细端详,只见这陌生的少年五官俊朗,白面泛红,乌黑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丝丝贴在前额,端的是个适龄小正太。
“就你那二两力气,还想英雄救美?”我拍了拍他的胸大肌,借着酒意出言调戏,“小正太,来来来,先跟姐姐做个运动。”
他面红耳赤,推开我的手:“九夜,你喝多了……”
“呃……你是谁?”这孩子居然认得我,我大感意外。
“我啊,丁中浩,上星期在学校图书馆,我借了把伞给你,不记得了?”他尴尬地抬起右手,捋了捋快要搭到眼前的湿发,窘迫而努力地向我解释,“刚才我过来取一份快递,正好看见你被那个男人揪着衣服,所以就……就误会了。”
我极少被人当作需要保护的对象,心里不禁微微感动,突然又想起他说的“快递”二字,赶紧转过身又往回跑,幸好胃里的零碎刚才都吐光了——跟快递小伙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我的样书!
在约定地点签收了包裹,再看丁中浩手中,两个灰色塑胶包裹袋如出一辙,连寄信人的笔迹都一模一样。
我以醉鬼特有的阴森眼光盯着他。
“别瞪了,你演皇阿玛呢?……这是你刚出的新书,我在网上跟出版公司订的,订的时候也不知道会跟你的同一天寄过来。”他不自在地与我对视,略显局促,瞳仁儿黑得闪闪发亮,“我一直很喜欢看你的书。上次在图书馆,我无意中听见你在很大声地打电话,好像是跟编辑说话,你骂了一句‘再他妈拖稿费,我就把“九夜”这名字送给你算了,以后老娘不写书了,改卖淫’……”
我搔了搔头,颇有点不好意思:“你胡扯呢吧?妈的,我从来不说脏话!”
丁中浩汗如雨下,抬腕拭去额头滚落的水滴,定一定神对我说:“九夜,包裹拿得动吗?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好啊,多谢了。”我谄媚一笑,顺手把包裹塞进他怀里。正觉得头昏脑涨极不舒服呢,雷锋同志满状态复活,怎能不叫人欣慰?忽然想起他对我的称呼,正色纠正:“还有,你不要总是叫我九夜,我姓杨,叫杨五斤。”
“杨、杨五斤,”丁中浩忍住到口的血箭,竭力维持礼貌,“这名字很别致。”
别致?你丫的表情分明在诉说“变态”两个字。这小子马屁拍得太踉跄了!我悻悻然打断他:“别提了!是我那个糊涂老爸和大伯给起的名字,我出生那天他们哥儿俩喝了五斤白酒,为了纪念这一历史性事件……哎,出租车!”
一辆亮着空车灯的TAXI疾驰而过,我赶紧挥手拦车,上半身猛倾过度,差点儿扑扇着胳膊一头栽到马路上去,幸亏丁雷锋在一旁眼疾手快捉住我的胳膊,才踉跄着站稳。
不好意思,酒后就这熊样,清醒的时候我身手可敏捷了,而且一般只用大腿拦出租车。
师傅回头问:“去哪儿?”
“方城路小学。”我仰着脸靠在后座与车窗之间的三角地带,湿漉漉的背心贴在身上极不舒服,于是挺起腰伸手拎着衣角抻了抻,顺便从裤兜儿里掏出一盒三五,还好是硬盒包装,烟一点也没湿。
偏着头点烟时,触到丁中浩惊疑不定的目光:“你是小学老师?”
我相信到了他这个年纪,对中国的教育制度已经足够失望了,所以宽慰地冲他笑了笑,如实回答:“不,我是小学生家长。”
我儿子今年七岁,在方城路小学读二年级,随我姓杨,叫杨康。
嘿,你还别不信,想当年为了能让儿子读上这所重点示范小学,老子毅然花了三万块钱!当然了,基于当前的国情,人家学校肯让我花钱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大部分人想花钱都还找不到门路呢。
亲爱的读者,我一定把您吓着了,对此我感到很骄傲。
(三)
丁中浩一脸毫无悬念的震惊:“你有孩子了?靠!这……这也太逆天了吧!”
连这么个把“勤劳朴实”四字标语写在脑门上的好孩子都爆了粗口,可见内心有多么震撼。自从见到我之后,他基本上就没有摆脱过吃惊的表情,这就叫作少见多怪。
他瞠目结舌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老公呢?”
我一阵怅然,捏开烟头,在袅袅腾起的烟雾中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幽幽地对他说:
“昨天晚上,我跟老公又吵架了,他冲着我大吼大叫,让我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