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吃饭边发呆的时候，一个声音轻轻钻进他的耳缝：“你吃饭的样子，和你的名字一样，很文雅。”
“啊？”他一抬头，又是那双闪着长睫毛的真诚眼睛。她叫……郭素素……对了，就是她。
原来她已经坐在他面前看他好一会儿了，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近距离接触后，他才发现她人如其名。
她长得清淡朴素，白白净净，五官不是特别抢眼，但分布得恰到好处，小小的圆脸上挂着两个讨人喜欢的酒窝，笑起来柔柔软软的。
“你的名字……是本名吗？”他想不到其他问题可以问了。
“是啊。”郭素素回答，“那你的名字也是本来的名字，没改过吧？”
这几年，改名蔚为风尚，只要自己运气不好，就怀疑是名字不佳，改名的人很多。
“对啊。”李云僧说。
“从你的名字看来，你父亲应该很有学问吧？”郭素素问。
“没错，一出生就让我看破红尘，当和尚去。”
“看不出来你还蛮幽默的。”她掩着嘴笑，“请问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呢？”
“大概是我父亲希望我活得行云流水，像个四处行脚的和尚。”他说，“可惜，我一辈子都做着满是铜臭味的工作。”
“一辈子很长，要当和尚，还有机会。”她哧哧地笑。
“谢谢你的安慰。”
她又笑了。
郭素素确实有种亲和力——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慧黠的光芒，反应很快，不管你和她说什么，都不用担心自己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伤害。李云僧在这一剎那心生感激，她传递过来的些许温暖，让漂泊在无边大海中的他抓到了一小块浮木。
“菜色还满意吗？”
“吃久了，都一样，反正就是把胃填满。”她含笑说道，并没有抱怨的意味，“做这一行，胃口好不好，跟菜色好不好未必有关，行情好，胃口就好了。”
“嗯，说得也是。做这一行，业绩不好，就食不知味。”
“李协理——我们都久仰你大名了。很早就听说你是总公司董事长最倚重的青年才俊，昨天听你主持会议，果然名不虚传，你很有魄力。”她说。
这几句话说得李云僧轻飘飘的，多少安慰了他不得志的沮丧。
“谢谢你的赞美。不愧是最佳业务，说话很中听。”
“我是真心赞美你，而你似乎在讽刺我喔。”她嘟起嘴，有一点撒娇的模样。
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十分柔媚，像个娇憨少女。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没没……我是……真心赞美。我看过你的业绩，很……很不错啊。你真的是公司……重要员工……”他忽然变得结巴起来。
“你脸红了。”她眨了眨眼睛，转眼已收拾好餐盒，“我还有电话着急回复，你慢用吧。”
离开前，她还回头给他一个调皮的微笑。
他的心情顿时开朗起来，随后主动跟两位男同事聊了几句才离开。
女人会不会撒娇，似乎是一种天性，他想。
有些人浑然天成，做些小表情就风韵无限；有些人刻意模仿，却画虎不成反类犬，还不如维持本色。
他的妻子惠敏从来不撒娇。
两个人从学生时代就认识了。惠敏当时长发披肩，看起来很清纯。不过，由于是军人子弟，说一是一，个性刚毅，连开玩笑她都会当真。
跟她在一起后，他也渐渐收起了爱开玩笑的习惯。
惠敏年轻时线条柔和，一脸清纯模样，年纪增长后，面部线条也渐渐变得锐利刚硬起来，和国字脸的岳父越来越像。做什么事情都必须按照她的规矩来，家里向来有条不紊，大家都说她是贤妻。不过，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要配合她的种种做法，十分辛苦。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拿其他女人跟自己的妻子做比较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立志从一而终的男人，李云僧会被票选为其中一个。他宁愿把复杂的心思全部用在工作上，感情简单就好，要求也不多。
确实有一种男人，并不祈求浪漫爱情与甜蜜婚姻，他一出生就打算负责任，养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娶个妻子，生两三个孩子，对祖宗有交代。他们是堂堂正正的好公民，连脑海里出现什么不良的想法，都会尽量在三分钟内将之消除。他们是芸芸众生中的中流砥柱，是支撑社会的安定力量。
李云僧一直被认为是这种人。但他一直觉得父亲把他的名字取错了，不认识他的人，都误以为他是个漂泊潇洒的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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