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多少个不眠之夜了,我常常是苦思冥想,为推敲一个词语、斟酌一句话,抑或是久久思考一个观点,而踱步于屋内,凝望于窗外的星空,抑或看 看古书典籍,寻思着从中获得些许古代先贤的启发。
就这样,时光悠悠,春去秋来,秋去春来,采英撷华,点点滴滴,有了一点点日积月累。
国别问题研究,可能在某些地方与国际问题的其他领域有所不同。国别问题,需要不断追踪具体动态,特别是对于一国的政治外交与经济乃至军事等动态进行长期与持续的跟踪研究,在跟踪研究动态的过程中,自然还需要深刻的思考;如果仅仅是停留在跟踪动态上,而没有进行深入的思考,或者即使进行了思考,但是思考不深入,或者只是如蜻蜓点水一样,对其仅仅做个“点状总结”,都未必能够切中肯綮。
近年来,笔者应邀为一些媒体连续撰写了有关日本时政动态的时评文章,这些文章主要是围绕着近年来日本外交与政治等时政动态而写的,对日本近年来外交与政治动态领域一些重要事项进行了分析与评论。
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地区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大地震与核事故,特别是福岛核事故,对日本以及国际社会造成了很大冲击与影响,其核事故善
引 言
后工作至今仍旧处于纷繁复杂的状态。与之紧密相关的是,近几年来,日本外交与政治等领域发生了非常引人注目的变化,日本政治进一步趋向保守化,向“普通国家”乃至“政治大国”与“军事大国”方向转向的步伐明显加快,一些右翼保守政客频频向涉及日本侵略战争历史与“二战”后国际秩序等敏感问题“发难”或“挑衅”。安倍晋三重新担任日本首相以后,日本在外交、军事与安全保障等领域的动向更是“咄咄逼人”:极力谋划修改“和平宪法”、美化与否认“二战”侵略历史、正式通过新的“武器出口三原则”、正式实施以解禁集体自卫权为中心的新安保法、制定新版《日美防卫合作指针》、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欲望更加强烈、“全球性外交”态势渐趋凸显等,这些动向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日本重新成为一个可以在政治、外交与军事等领域发挥重要国际影响力的“政治与军事大国”,同时在不知不觉间抹去笼罩在日本头上的“二战”战败国阴影。
历史上,日本都有突发性自然灾难伴随着政治与军事“冒进”的先例。发生于1923年9月1日的日本关东大地震是20世纪上半叶世界上受损最严重的地震灾害之一,深重的自然灾难不仅致使十几万日本民众遇难,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巨大的自然灾难催生了日本军部势力的逐渐膨胀,军国主义思想日益抬头,为了摆脱与转嫁国内危机,日本内阁制定了一系列对外侵略扩张政策,并把中国东北地区作为主要对外侵略目标之一,八年后,发生了“九一八事变”,最终暴露了日本的军事野心。
“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这里不是说过去的历史今天必然会重演,也不是说今天的现实状况必然是过去历史的继续,亦不是说今天的现实就一定与过去的历史有某种巧合;而是说历史上的规律与特点值得总结,历史中的一些经典事件值得仔细体味与研究,今天的现实毕竟是从过去的历史中走过来的,过去历史的经验与教训以及特点与规律可以为今天的现实提供某种有益的借鉴与启示,今天的人们也可以从过去的历史中去寻找当初,检视当初的对与错、好与坏。
“二战”以后的日本,因为得益于“和平宪法”的眷顾,经济得到了飞速发展,但是,如今的日本,却执意要修改“和平宪法”,其核心目标就是修改
涉及“二战”后日本国家基本定位的“第九条”(永远放弃以国权发动的战争、武力威胁或武力行使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不保持陆海空军及其他战争力量,不承认国家的交战权)。不过,在日本右翼保守的政坛高层势力眼里,“修宪”还不是最终目的,其终极目的乃是让日本成为一个“正常国家”,其中“修宪”只是达成这一最终目的的一个必要手段。
那么,日本所谓的“正常国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正常国家”呢?提到“正常国家”,就会想到另一个词汇—“非正常国家”,既然日本想成为一个“正常国家”,那就意味着日本现在还是一个“非正常国家”,因为,作为一个“正常国家”,必然得拥有能够独立自主制定外交政策以及能够独立自主开展外交行动的国家权力,同时,还要能够独立自主地在国际社会发挥出重要的国际政治、军事影响力。以这个重要标准来衡量日本,显然日本不具有这两大条件,故而日本还不是一个“正常国家”。因为,日本至今仍旧处在美日军事同盟的框架内,其外交政策的制定与外交行动、防卫军事政策的拟定与防卫军事领域的举动,都仍旧处在美国的掣肘、牵制甚至控制范围
内,其中一个显著事实就是,美国仍旧在日本本土驻扎着大量军事基地与人员。
日本还不是一个“正常国家”,但日本却非常想成为一个“正常国家”,现实情况与未来梦想长期在日本心中不断交织与纠结。而成为一个“正常国家”,却又不得不面对过去不堪回首的历史,因为过去的历史不容回避,也不容躲避与逃避。历史与现实,现实与未来,历史、现实、未来,三者错综复杂、又错综交织,三者互为因果、互为条件、互为表里;三者缺一不可,三者又要同在。对于日本而言,何谓“正常国家”?如何才能成为“正常国家”?
每年的8月份,对于日本而言,都是非常“忙碌”的,这个“忙碌”,自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忙碌”,而是说日本右翼保守势力的“精神忙碌”,这批人可能又在急匆匆地奔向供奉着“二战”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去“顶礼膜拜”,内阁高层(包括首相在内)各位要员则在苦苦思索以什么方式(直接去参拜还是变相地间接去)去参拜靖国神社更为合适。总之,可以归结到一点,也即“二战”侵略历史在日本右翼势力眼里是可以任意“摆布”与“拿捏”的。
在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政治梦想”里,有一个“梦想”是异常强烈的—修宪,只有修宪成功,安倍的“宏图大业”可能才算完成。但是,安倍眼里的“修宪”,涉及的是日本国家走向的根本问题:是继续走“二战”后延续多年的“和平国家”路线,还是重新走上可以“自由运用军力”与能够“发动战争”的“军事大国”之路。这两条路的方向,迥然不同,其结局自然也不同。
“二战”以后,日本保守阶层就一直对日本头上佩戴的“战败国”标签怀有不满情绪,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彻底去掉笼罩在日本身上的“战败国”阴影,从而能以一个“正常国家”的身份出现在国际舞台上。所谓的“正常国家”,在日本右翼心里,其标准是:可以发挥与美欧等国一样的政治与军事影响力,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日本不是一个侵略战争发动国家,没有再向“二战”战争受害国道歉的义务,不必长期背负侵略战争与战败国的“罪责”等。
殊不知,这样的“正常国家”认知,其实是是非颠倒、混淆黑白的;这样的“正常国家”认知,本质是善恶不分、美丑不辨的,其最终结果肯定是大错特错的。
作为一个曾经发动了血腥残暴的“二战”侵略战争的侵略战争策源地国家,尽管战争的硝烟已经过去了七十余年,但是,至今日本右翼势力仍在否认与美化侵略战争历史,对于这样一个现实状况严峻的日本,国际社会自然有必要对日本的危险“转向”与错误的历史认知怀有警惕之心,也自然有严格审视的必要。
首先,真正的“正常国家”,是对日本自身过去的错误历史有一个清晰、明确、理性且有战略眼光的正确认识。这个正确认识包括:“二战”侵略历史是日本制造的,那场侵略战争是错误的,那场侵略战争给亚洲受害国与无辜平民造成了难以言状的苦难与悲伤,侵略战争没有正义感可言,不能有美化或掩饰侵略战争罪魁祸首的言行等。
其次,真正的“正常国家”,是日本要勇于承担侵略战争罪责,而不是逃避与推卸侵略战争责任。既然日本已经策划与发动了那场侵略战争,就要勇
于担负起侵略战争所带来后果的一切责任,任何逃避与推卸侵略战争责任的言行都不是一个“正常国家”所应该有的正常言行,诸如“战争责任不能是日本一国的”,甚至“日本无须为那场战争承担任何责任”等荒谬言论,都与一个“正常国家”的标准相距甚远。
又次,真正的“正常国家”,是日本要对“二战”后形成的国际秩序、国际机制与框架有敬畏之心。“二战”后的国际秩序以及在此基础上建构的一系列国际机制与框架,是在付出了“血与火”的惨烈代价后才艰难形成的,并不是如日本右翼势力所形容的“战胜国对战败国的体制”。“二战”后的国际秩序,理应由“二战”后的国际社会精心维护,不能有任何诋毁与冲撞这个国际秩序的言行。诋毁与冲撞“二战”后国际秩序的言行,就是对“二战”中逝去的无数的无辜亡灵的不敬,更是对“二战”侵略战争的纵容。在日本右翼势力眼里,“远东国际法庭”对日本“二战”战犯的审判,是“战胜国对战败国的不当审判”,是“战胜国的操纵”,“战犯无须承担责”,“战争是国家行为”,“担任公职的个人在国际法上并不承担责任”。所谓“战胜国对战败国的不当审判”“战犯无责”等谬论,其本质是为战犯开脱罪责,将战犯发动侵略战争的罪责完全推卸为“国家行为”,实乃“瞒天过海”,有违公允。
再次,真正的“正常国家”,是要担负起“正常国家”的重任,以维护国际公平、正当与正义为己任。以南海问题为例,日本本来不是南海问题的当事国,是一个与南海问题不相干的域外国家,理应客观公正看待南海问题,但是,日本却在南海问题上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唯恐南海形势不乱,这就与“正常国家”的身份难以匹配。一个不能在有关争议问题上站在理性、客观与公正的立场看待问题的国家,一个想利用有关争议问题乘乱谋利、趁火打劫的国家,何谈成为一个维护国际公平正义的“正常国家”?
日本一直“孜孜不倦”想成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但是,“联合国安理会”是一个神圣的概念,根据《联合国宪章》,安全理事会负有维护国际和平与安全的首要责任,日本在有关争议问题上不能持有客观与公允的立场,带有私心与偏见,偏袒错误的一方,这样的政治立场又怎能成为一个安理会常任理事国?
最后,真正的“正常国家”,不是带着偏见或者戴着“有色眼镜”看待邻国的发展,而是以尊重与理性之心客观看待邻国的发展;只有怀着对正确历史的尊崇之感、怀着对错误历史的深刻领悟之心、怀有对侵略历史的洗心革面之志,这样方能获得国际社会以“正常国家”的心态接纳日本。而如果日本仍旧抱着顽固陈旧的思维,继续以猜忌、怀疑与戒备心理看待邻国发展,继续持有“侵略历史未定论”,继续以参拜靖国神社是“个人心灵问题”为由,那么,日本离一个标准的“正常国家”—坚决克服自身错误、勇于站出来承担责任、必要时敢于捍卫国际公平正义、精心维护“二战”后的国际秩序—还有很远的距离。
作者
2016年8月写于北京
特朗普胜选后的日美关系不确定性因素增多
(2016 年11 月10 日)
2016年的美国总统大选结果揭晓了,但对于此次美国总统选举,日本恐怕是最为纠结的国家之一。这是因为,特朗普还在竞选期间,就对有关美日同盟关系提出过一些“大胆”的观点,在如今特朗普已经胜选的现实面前,安倍内阁未来该如何面对这位以“狂言”著称的美国当选领导人?未来四年(甚至八年),日美同盟关系是否会发生一些变化?不确定性因素增多的日美关系是否会给安倍内阁带来不利影响?……
首先,在日美关系的定位上。特朗普主张重新审视美日同盟关系,认为“日本应全额负担驻日美军经费,若无法兑现则不排除撤军的可能”。
驻日美军的驻留经费是根据《日美地位协定》决定的日美负担比例。日本方面负责提供设施、区域以及相关经费,而美方则承担驻日美军的维持经费。但在2 0世纪70年代以后,在美军基地工作的日本员工的劳务费、照明和取暖费用等由美方负担的经费则作为“体贴预算”转由日本负担。如果特朗普正式就职后,作为一项政策要求日本大幅承担驻日美军经费,这将是安倍内阁必须要首先面对的一道棘手难题。
若由日本全额承担驻日美军经费,今后日本政府将不得不减少其他经费或增发国债,安倍内阁实现财政重建将会更加困难。不仅仅是影响到安倍内阁实现财政重建的计划,更为重要的是,这颗特朗普踢过来的“球”,安倍该怎么“ 接好”,才能应付自如。如果安倍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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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与野心
—日本政治、外交的策略和困局
“球”,特朗普就会指责日方“免费搭美国防务班车”、不是一个称职的“同盟伙伴”;而如果安倍接了“球”,但仅仅是答应小幅增加驻日美军经费,肯定会引发特朗普不快;如果安倍在特朗普的压力下,落实大幅乃至全额承担驻日美军经费的要求,则会给“安倍经济学”带来麻烦的同时,招致日本民众与舆论的反对,直接会拉低安倍内阁的民调支持率,进而影响到安倍内阁执政的稳定。
其次,特朗普提出的日本可以“核武装论”的观点值得关注与思考。特朗普在今年3月接受美国《纽约时报》采访时称,如果美国继续表现出“软弱无力”,日韩两国就会试图单独进行核武装。允诺日本可以“核武装”,这是一件看上去非常震惊的事情,尽管特朗普此言的深层目的还有待继续观察,但是也暴露出了特朗普对今后美日关系走向的担忧。众所周知,日本在“二战”后一直处在美国的“核保护伞”之下,日本得以以最低的安全防卫负担而能腾出手来去专门发展经济,但是,日本拥有很高的核技术,也是不争的事实,尽管日本一再宣称坚持无核三原则,但是近年来曝光的日本囤积了分离钚和大量高浓铀等敏感核材料的消息,却也从侧面印证了日本潜在的核武能力。
特朗普的“日本核武装论”,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是对日本今后能进行“核武装”而故意放行,还是对日本真能进行“核武装”而感到焦虑与担忧,抑或是想利用日本“核武装”去遏制他国?如果说是第一点,“放虎归山”后的日本若是对美国“不敬”,将有损特朗普“美国第一”的竞选理念;如果是第二点,就又与特朗普批评日本依赖美国军事保护而不肯真诚付出相矛盾;如果是第三点,又让人感觉到特朗普是在支持日本核武装和担忧日本核武装之间摇摆不定,或者让人感到捉摸不透、模糊不清。
姑且不论特朗普“日本核武装论”的真实目的,单就这个观点本身来看,也能揣摩出特朗普的真意乃在于,既要让日本在美日安全同盟框架内,以其须付的经费承担额来映衬日本的同盟伙伴价值,又要让“日本核武装论”这张“空头支票”发挥控制日本“尾大不掉”后患的功效,也即是,日本可以“核武装”,但首先日本得做出大幅增加承担驻日美军经费的贡献,而且这个“核武装”是在美国继续保持军事超强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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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胜选后的日美关系不确定性因素增多再次,特朗普对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 PP)并不赞成,认为T PP若签署,将会损及美国国内的利益,而日本则又非常期待能够促成T PP早日完全生效,这种“南辕北辙”的态度,将会在特朗普正式就职后,围绕着TPP是否生效,在日美间展开复杂的博弈。
特朗普认为T PP一旦正式生效,将会使日本汽车大量进入美国,从而减少美国国内就业;但日方认为,若TPP无法生效,恐难以达成日本企业扩大出口等效果,日本经济可能受到影响。T PP本来是安倍极力想在贸易领域达成的一项政绩,但如若特朗普坚持反对,最终使得即将要在日本国会获得通过的TPP而完全搁浅,将是对安倍内阁的重大打击。
另外,特朗普上台后,将会影响到安倍孜孜不倦推进的日俄关系。安倍近来想通过普京访日从而解决长期悬而未决的日俄领土争端问题,但是,普京能够访日,是因为美国对俄罗斯持高压与遏制态度,普京通过拉近与日本的关系,既能从日本身上打开西方制裁俄罗斯的缺口,又能为俄罗斯远东经济发展寻找来自日本的投资。如果特朗普就职后,美国转而逐步改变奥巴马时期制裁俄罗斯的政策,甚至不排除改善与俄罗斯的关系,那么日本在俄罗斯眼中的重要性就要下降,日俄关系趋近的步伐在美俄关系逐步改善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要慢下来。
最后,安倍的安保防卫政策,能够得以大幅推进,与奥巴马政府的默许是分不开的,今后,随着特朗普的执政,安倍的安保防卫政策,特别是配合美军行使集体自卫权是否会发生变化,会是观察日美同盟关系走向的又一个焦点问题。特朗普在竞选期间,打出的是“美国第一”的旗号,他也以这个口号而赢得了选举,今后,美国是否会重新回归“孤立主义”,是否从世界各地进行战略收缩,甚而改变奥巴马时代的“亚太再平衡”战略,我们须进行密切跟踪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