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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厄传
文/叶小白
一
那天上午阳光正浓,我在山下的一角写自传。我的传记里有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时常会令我陷入沉思。
比如说:
猴屁股是红色的吗?
山上的女妖精怎么每天都唱歌?
她的屁股是什么颜色?
除第一点以外,我对大部分的事情基本无解。我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世界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未解之谜。更不幸的是,我与我的屁股分隔多年,弄不好它早已经变化了模样,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多年以前,曾有个薛姓国子监大夫来到五指山下。当时,他指着我的屁股说:此臀非彼臀,观得真相,需得眼见为实。他的意思很好理解,意思是在看到我的臀部之前,我的臀部是未知的。但是在看到我的臀部之后,我的臀部就会发生坍缩……日他佛祖的。后来这坏胚回到国子监,把这事写成了论文,并命名为《薛定谔纪事考》。对此我很愤怒,我的意思是,身为一名(被)研究人员,即使我只是一只猴,论文成果都应有我的一部分版权。后来大唐科技院得知此事,特地派专员人找到我。
那人问我:“孙先生,你想怎么处理这起版权纠纷呢?”
我委婉地向他表示,就算不是为了我,也要为了我的下半身,我必须拿到一个合理的说法。那人满口答应,我原以为吧,多半是改成《薛定谔的猴》,那我也认了。结果等我拿到新版论文一看,差点气疯,他妈的,《薛定谔的下半身》。
现在说回我。敝人名叫孙悟空。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有过一个师傅,他老人家给我起的这么一个名字。孙是因为我是猢狲,悟空是因为他觉得我脑袋里很空。一个人要是脑袋里要是什么都没有,顿悟来顿悟去,就只能顿悟一场空。然而师傅绝对想不到的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他的悟空会被压在一座山脚下。五百年的光阴遍历,最后残存下的竟是他的一颗脑袋,他的一场空。
我已经在山下被压了五百年,五百年是什么概念?——没概念。我甚至记不得我是为什么被压着的了。山上的小妖精说,五百年前我在佛祖手里放了泡尿,故而被压。为了提醒我曾犯下的罪过,佛祖还很暖心地在山上贴出了春联,“百世岁月当代好,千古神州今日新。”横批:“新年快乐”。
小妖精的这个说法让我不寒而栗,因为我实在搞不懂,五百年前,究竟是佛祖的手太大,还是我的那玩意太小。虽说佛祖仁慈,割肉喂鹰,但也不至于摊开手掌,勒令猴子往里撒尿吧。说起来,五百年了,我都不知道我身下还剩下点什么。有时我会问山上的小妖精,说如果一个男人的下半身被压抑了五百年,你猜他出来后最想做什么?说完我嘿嘿嘿。
她说:“呸,臭猴子,不要脸。”然后她羞羞答答地跑回山上去,留下我仰着脑袋一个人待在下面。
其实答案是,是想买双鞋啦。
二
小妖精是桃花妖。名字我就不说了,我们姑且称她为妖妖。
妖妖生活在半山腰的一棵桃树下,那是大概六百米的地方,所以每当她的歌声从六百米的高空传来时,我总是如闻天籁,想呆坐在万丈高空,听不见人间疾苦的佛祖是多么可怜。
她每天始终在一个固定的时间,放声唱,我也每天在一个固定的时间醒来,侧耳听。等她唱完,我再看看手头有没有什么事:个人传记写好了没有,楼兰和罗马和好了没有,太平公主的单身问题解决了没有。等到什么事都没有了,我才安心地睡去。然后醒来。
我每天都要做梦。那个梦一般是这样的:我行走在空中,天地颠倒,黑白分明,太阳和月亮做爱,乌云被大雨强奸。我行走在空中,手里提着一根粗壮的棒子,似是纯金,能屈能伸。我行走在空中,我的尾巴和鸡巴一齐倒挂下来。
这个梦从五百年前开始,就一直出现,不停地出现。我不知道这个梦的意义,所以,我从未把这个梦和他人分享,除了写进这个传记。
我有时也做另外一个梦。那个梦是这样的:我怔怔地坐在天地交汇的一个地方,不知何处,不知为何。过了很久,一个僧人从遥远的地方走来,他身上穿着荆棘,铁索组成的衣服,巨大的铁链穿过琵琶骨,每一步都鲜血淋漓。可他依旧向我走来。
我站起来,问他说:“你从何处来?”
他不说话。脸上的神情波澜不惊。
我说:“你来是为何。”
他不说话。透过被挖去的双眼看着我。
我说,你痛不痛。
这次,他终于说话了,他说:“你不痛吗?”
梦到这里,我一般就醒了。和第一个梦一样,我不理解这梦的含义。如果我心情好,我会把这个梦解释为喜闻乐见,然后喜闻乐见。如果我心情不好,我就把这个梦解释为骇人听闻,然后惊出一身冷汗。然而即使是再大的喜,再大的悲,这些梦从未停过。
当我发现我无处可逃,那就是五百年后的事了。
五百年,多么醍醐灌顶的一个数字啊。五百年啊,终于到了醍醐灌顶的今天。
三
上午观音来找我。我看见她从万丈金光中走下莲花,光着小脚,一步一步走过来。她的姿势,让我一度想起了梦中的僧人。可这不可能,因为僧人是男的,观音是女的。观音曾和我说过她其实是男儿身,我得知后很震惊:原来观音是可爱的男孩子吗?我尽量把头低下。我说:“观音,你来了。”
“悟空,你还记得我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三百年前。我记得那天你来的时候,有善财童子,有小龙女。今天他们怎么没来?”
“善财毕业了,小龙女犯了错,被我赶走了。”
“所以?”
“什么所以?”
“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观音笑得很不自然,说:“你说话还是这么跳脱。”
我自顾地上看下看,小妖精探头探脑的,在山上偷看。看到她,我龇牙咧嘴,她也龇牙咧嘴地回应我。
“我今天来是通知一件事,你可以出去了。”观音说。
我试着发力,大山纹丝不动,对联上的字忽然金光大作,“新年快乐乐乐乐乐”佛祖的雷音阵阵远去。我的背脊重新弯下了。
小妖精哼哼两声,把头又缩了回去。
我说:“你拿我逗闷子呢。”
“不是的。你自己是出不去的,但是今天会有一个僧人来找你,他会放你出去。你只要——”她说着,停顿一下,说,“什么声音?”
那是小妖精的歌声,她开始唱歌了,歌声很好听。我说:“别在意,先说正事。”
观音不停把视线往山上瞟,嘴里说:“让他把春联撕了……”
我说:“他是什么人?”
观音把视线放下,盯着我,很久才说:“不是我们的人。”
我嗤笑一声:“我也不是你们的人。”
观音神色不自然,走了,什么话都不肯再说。
四
观音的这次到来,如前所述,和上次隔了两百年。我记得上次她来,还是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姑娘,说悟空你混得好惨呀,然后坐在山下哭了整天。还有很久以前,我在西天蹲大牢,她就时常坐在铁门外面,说我给你做面条吃吧?哎呀,你怎么混得这么惨之类的。然后又要哭哭啼啼,显得非常烦人。
而今,没想到,世间少了我的这些年,竟然把她磨成了一个官腔不断的大妈。沧海桑田,我曾以为这个词只有等五指山变成喜马拉雅山,我才会理解。现在,我有一些理解了。
五百年前的十几年前,我记得观音真的还只是个小姑娘——至少看起来是——那时我有另外一个轻狂的名字,美猴王。
美猴王猴如其名,即美又是王。我在花果山称王了十年,和死亡搏斗三年,又花一年时间刷光地府的所有副本,用金箍棒捅穿阎王的屁眼,花一分钟的时间撕碎生死簿,让全天下人成了永生不死的怪物。所以到了后来,我又有了第二个名字,弼马温——天庭将我招安,让我给他们当司机。他们恢复了被撕成粉碎的生死簿,而那些永生不死的怪物,从此只能生不如死。
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错。至少我这样认为。三百年前观音说我是太过愧疚,于是作死,去佛祖手心撒尿,试图洗清那些年自己造下的业障,我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