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曼:灵魂中的政治和美学(代译序)
林贤治
惠特曼(1819-1892)是我热爱的美国诗人。1955年出版的楚图南翻译的《草叶集》,从中学时代起就陪伴在我身边,直到现在。
想不到,惠特曼的散文同他的诗作一样出色。上世纪八十年代有过张禹九的译本,薄薄的小册子,也是我所珍爱的。再后来,在一套关于环保的丛书中发现马永波的另一个译本。虽然集子内都是自然的篇什,但是夹杂在环保主题中是不合适的,因为自然和人在他那里是齐一的,存在本身就是目的,没有大自然的主人。作为伟大的诗人,正如他所说,他的思想是赞美万物的圣歌。
我为出版社编辑丛书文学馆,在完成惠特曼的诗选集《我自己的歌》之后,决意给诗人出版一部有代表性的散文选集,便约请马永波先生按惠特曼全集着手编译。
这就是眼前的《灵魂的时刻》。
惠特曼的散文,基本上由两个部分构成:一是论文,包括政论和文学评论,从有名的《草叶集》序言到洋洋万言的《民主远景》,都在这里面。再,就是我们惯称的散文,但又同我们的散文很两样,其中没有几篇称得起是完整的文章。事实上,这些短文都是他在生活中的断片记录:或者带自传性质,或者是战地医院的场景,或者是随时摄取的自然景观。但是,若论散文,它们才是真正的散文,目接耳闻,随兴赋形,起止无定。直接来自无序的生活,而为诗人的灵魂所捕获,他借了疗养的闲暇,把所有这些写于不同时期的断片像鱼一样网罗到一起。他骄傲地宣称,这是一本史上最直率、最自然、最为片断性的书,确实如此。
首先,惠特曼是一个伟大的爱国主义者。他的政论,他的诗篇,都在热情赞美他的国家。
说到美国,他使用了一个词,就是巨大多样性。在这里,巨大指的是广大民众,是民主事业。惠特曼有一段话,把巨大阐释得很好,他说:这里的事业已从必定无视特点和细节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在广大群众中声势浩大地展开。这里的慷慨大度永远象征着英雄人物。这里有粗野的大胡子,有灵魂喜爱的空旷,崎岖和沙漠。这里,对琐碎的蔑视,无以伦比地体现在它的群体和集团的惊人鲁莽,以及对前景的追求之中,以变动不居的幅度展开,沐浴在灿烂繁茂的光华之中。与此同时,惠特曼又十分重视个人,强调自我。他说,诗人们除了关于自我的法则是不了解任何法则的,自我的法则由上帝安置在他们心中,他们的自我,就是法则的最高标准和最后的典范。关于自我,他当然认为是属于个体的,永远具体的,但是,他又明确地指出是复合的,累积的。显然,民主作为一种制度,一种风气,它植根于个体,原本就是人类天性的一部分。我们走向民主,就是走向自我;回到自我那里,就是回到民主之中。
(未完待续)
作者:沃尔特·惠特曼(1819-1892),美国现代诗歌之父。生于东海岸长岛,历经了美国废除奴隶制的南北战争时代,当过排字工人、小学教师、新闻工作者,编过地方报纸,做过木匠、泥水匠、抄写员等,内战时期还曾做过战地医院的义务护理员。他以独特的自由体诗,揭露奴隶制的罪恶,讴歌民主革命和工业进步,赞颂人的权利和尊严,赞颂自然、劳动和创造,赞颂人类的光辉远景。这些诗,收集于倾其一生努力营造的诗集《草叶集》中。著有《惠特曼全集》。
译者:马永波,1964年生,著名学者,诗人,翻译家,文艺学博士后,《读者》签约作家。20世纪80年代末致力于西方现当代文学的翻译与研究,系英美后现代主义诗歌的主要翻译家和研究者,填补了相关研究空白。出版著译《1940年后的美国诗歌》《1950年后的美国诗歌》《1970年后的美国诗歌》等60余部。现任教于南京理工大学,主要学术方向:中西现代诗学、后现代文艺思潮、生态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