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文辉任职于澳门文化局,曾参与“澳门历史城区”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工作。为申报澳门文物建筑进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他在繁多、分散零落的资料中找出、梳理、考证,拼出每个文物景点的前世今生。
★本书趣味性与知识性并重,力求通过优美的文字,把澳门历史建筑背后的典故、历史变迁清晰而有深度地描画出来。让人在欣赏历史建筑之余,对其文化价值有崭新的认识。
★本书图文并茂,精美四色印刷,值得珍藏。
前 言
“各位,这里就是澳门著名的地标大三巴牌坊,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你知不知道这座牌坊可以说是用石头雕刻的教义书?为什么这样讲?下面请听我为大家介绍……”
每次带着参观者来到大三巴牌坊,我一般会如此开始我的“导游”介绍。
慢着!认识我的朋友会喝住说,文辉你啥时候改行做了导游,怎么我不知道呀?
朋友们有所不知,有那么几年,我还真是隔三差五地要做导游,不过不是一般带旅行团参观的导游,而是专门为澳门文物景点做导赏的导游。
故事要从澳门回归祖国后的第二年──2000年讲起。那一年8月,我来到澳门文化局(当时叫作文化财产厅)报到,加入正摩拳擦掌准备申报澳门文物建筑进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团队。这是回归后澳门政府在文化领域的一项重要工作,也是一项只有在回归祖国后才能达成的国家级任务。
我负责搜集、整理相关文物资料,撰写景点介绍,还要协助宣传推广。
那可是个从零开始的任务。
一穷二白。与历史建筑相关的中文史料固然不多,葡语的也零星,散见于各种专著里。我要做拼图员,将分散零落的资料找出、梳理、考证,拼出每个文物景点的前世今生图像。结果知识大爆炸与大丰收。一下子,澳门四百多年历史、政治、文化、宗教、民俗甚至建筑风格、城市规划等一大堆内容,囫囵吞枣硬生生地塞进我的脑里,还得迅速消化理解,因为我要撰写景点介绍,要办班做导师去培训年轻的“文物大使”,要做展览板到澳门学校巡回展出和做讲座,也要领队参观文物景点当导赏员——我的“导游”生涯就此开始。
导赏员可不容易当。记忆力强、知识广博、口齿伶俐、讲解有序,是基本要求了,但我认为最要紧的是,要有做学问的道德操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在讲解时绝对不能胡编乱扯。我曾经在大三巴牌坊后的天主教艺术博物馆里,亲眼看着一位导游对着内地来的大叔大妈“表演”,把油画上的圣方济各说成耶稣,把长崎传教士殉教说成耶稣受难。最不可思议的是,画框下面明明有说明牌白纸黑字写着主题……这个导游名副其实睁眼说瞎“画”!
胡说瞎编景点史料是不道德的,即便是一些有文字记载的,也得分清是信史还是传说,介绍时要清楚说明,有一分证据讲一分话。尤其我们是代表官方做介绍,“戏说”都不可以,何况是无厘头的胡说。
要导赏深入浅出,别无快捷方式,只能多看多读多问,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没看过几千字的材料,又怎能做一分钟的介绍?
金庸名著《倚天屠龙记》里,张三丰当着强敌的面教张无忌学太极剑, 说︰“我在这儿教,无忌在这儿学,即炒即卖,新鲜热辣。”当年我做导赏, 也是这样的即炒即卖,边学边讲。那是一段痛苦而快乐的日子。痛苦是因为书山文海何其大何其广,却要在短时间内啃下消化掉,难度可想而知;快乐,当然是因为畅游书山文海一番后,自己的澳门文史知识像练武功一般,打通任督二脉,功力逐渐深厚。而且,有时候还能享受犯罪小说中侦探破案的成就感。
比如澳门十月初五街有座康真君庙(俗称康公庙),侧殿里供奉着“敕封宋校尉府绥靖伯陈老官人”。我从一本广东台山地区的掌故书里查到,说绥靖伯是真有其人,原名陈仲真,“生于南宋庆元二年(1196年),……宋理宗朝任屯田校尉。……景定五年(1264年)正月十六夜,……仲真父子三人饮了毒酒暴毙,葬于百峰山五指塍下。后人传说陈仲真死得忠烈,有神灵,建庙奉祀,称为陈老官。道光年间敕封绥靖伯”。能查出这条材料,我已经很高兴, 因为中国民间信仰各处乡村各处神,信众爱供奉谁就供奉谁,神灵来历有时连庙祝都不知道。至于康公庙为什么会供奉绥靖伯,当时就没去追究了。有天翻阅澳门近代著名的中葡双语报刊《镜海丛报》时,赫然看到一则澳门居民“远迓灵神”的报道︰“广州府属新宁县内,有福神焉,曾受敕封为绥靖伯。神本陈姓,符于有功于民则祀之义,一县奉为香火,水旱疾疫,求祷灵应。”几天后另一则报道云:“康公庙前,现建大厂一座,供奉陈绥靖伯神像,男女分日而往,祀福祈恩,纷驰于道。”原来当年澳门疫情严重,经月未除,民众便远从新宁县请来绥靖伯,祈求消灾解难,陈老官人也顺道“移民”澳门,入住康公庙!
又比如,在找文物建筑“东方基金会会址”资料时,我查到说当年英国派来给乾隆贺寿的特使马戛尔尼(George Macartney)曾在这座大楼住过,灵机一动,想到当年使节团的秘书斯当东(Sir George Staunton),回英后写了本《英使谒见乾隆纪实》,详细介绍了整个出使过程和中国的风土人情,其中会不会有这座大楼的记载呢?找书一看,果然有。
从一座寺庙里的神像,牵扯出近代澳门防疫史和民间信仰史;从一座西式大楼,牵扯出一段中英交往史,这种史料“考古”工作,对我这个非历史专业出身的人而言,实在太过瘾了,加上能丰富澳门文物建筑的历史叙述,成就感也是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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