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我感觉身边有人,那气息还挺熟的,我知道是简秋,就睁开一条眼缝看他。简秋把一本书放在我身边,一只手翻书,另一只手握着我的手。我闭上眼睛默不出声,静静地感受那只手的温暖柔软和它向我传递的安心,那安心让我不想睁开眼睛。
几分钟后走廊传来多人的脚步声,杂乱而沉重,应该是一群男人。
简秋放开我的手站起来,我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心紧了一下,担心会是罗长风。
简秋走出去开门,然后低声叫了一声“小舅”。原来是谢震寰来了,我苦笑一声,我堕掉罗长风的孩子,谢震寰怎会不着急上火?果然我听到谢震寰急切而恼火地低声指责简秋。
“你是怎么回事?我专门把你从广东叫回来看着明月,你就是这样帮我看人的?”
“小舅,明月没什么大事。昨天晚上受了一点惊吓,踩到碎玻璃割破脚缝了几针,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罗长风的孩子,你怎么能让她坠掉孩子!这下我可怎么跟长风交代呀!”我可以想象得出谢震寰的表情,因为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恨。
简秋的声音透着冤枉,他说:“小舅,这事我也是刚知道的。这不能怪我,我一个大男人,这个不该我问,明月也没跟我说。”
“你……哎呀!昨天晚上的事长风已经知道了,他刚才专门打电话给我,拜托我和蕊儿一定要照顾好明月,他可能明天就会来把明月接回去,要是让他知道明月把孩子都堕了,那明月还怎么回得去?”
“小舅,看来你还不知道,明月跟罗长风已经离婚了,她根本就没打算回去,所以才会不要孩子。我刚才问了,检查结果是上午九点钟出来的,她当场就表示不要孩子,九点三十分就进了手术室,在这期间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孩子在母亲的腹中,决定权在母亲手里,这很正常。”
“离婚了?明月告诉你她已经离婚了?”谢震寰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惊讶。
“对。”
“长风居然瞒着我他已经离婚的事?”谢震寰说完这句就没了声音,估计在思考这件事,这事确实有点大。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现在,明月怎么样?”
“手术没什么问题,养养都能恢复吧!”
一阵静默后我听到简秋低声跟谢震寰说:“小舅,我看这事你也别着急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再说这到底是别人家很私密的事,我们这些外人并不方便多说话。”
我猜谢震寰大约是叹了一口气后点点头,因为我听到他吩咐简秋继续照顾好我,接着就是开门出去了。他们全都走了,简秋应该是送谢震寰出去了。他们走后我按响了床头铃,那个小护士应声而来。
“ 妹妹,医院里有没有配卫生棉的,我得换换了,都湿透了。”
“ 医院里没有,不过你男朋友帮你买了不少。”
“啊?”
“你手术做到一半他就回来了,然后医生吩咐他去做这些准备工作他就去了。他是第一次帮你买卫生棉吧?各种牌子的他都买了,好大一堆。”
我想的我脸应该红透了,因为我觉得脸很热,连脖子都是热的。小护士帮着我打理好我自己,又帮我剥了一个苹果,我靠在床头静静地想心事。罗长风这会儿肯定已经知道我坠胎的消息了,估计不会来了,我跟他的那一页算是彻底翻过去了。这事情挑个合适的时机告诉爹地、妈咪,不能让老人家再受他的恩惠了。至于简秋……我的心有些乱,弄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正想着他他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餐盒,我的脸开始发烫,不自觉地低下头。
“醒了?觉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脑子有些木木的。”
“再过几个小时就变聪明了,别怕。小舅娘给你炖了甲鱼土鸡汤,我给你盛点?”
“嗯。”
当天晚上简秋一直在医院陪着我,但他一直一脸淡定,就像不记得他曾以男朋友的身份帮我买过卫生棉一样,很轻松地跟我聊天。他说酒吧的数据统计出来了,损失七十六万元,受轻伤的顾客有几人跟小方提出高额赔偿,小方不答应,他们就投诉到工商局去了,工商局已经受理了投诉。
说到这儿我忍不住问:“这些难道不应该是由打架的人赔偿吗?为什么会要我们赔?”
“嗯,这个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规定,消费者在消费的时候享有安全权,现在消费者是跟我们的酒吧发生消费合同关系,所以他们可以要求我们先行赔付,至于我们则要向打架的人追偿。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当然不愿惹上那些流氓,所以要求我们先赔偿也很正常。”
我的心惊了一下,他们这些轻伤的都这样了,那么那位伤了眼睛的顾客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摆平。也许是我的表情出卖了我的内心,简秋本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后,把手上的书放下来坐到床上揽住我的肩膀。
“别怕,有我呢!”
我“嗯”了一声,信任地枕上他的肩膀。我想起了酒吧的阿龙和那几个年轻学生就问简秋:“阿龙是什么人?”
“是小舅的贴身保镖。”
“啊?”我苦笑一声,我竟然动用到了谢震寰身边的人。
“没事,小舅平时人缘不错,用得着保镖的地方不多,再说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呢。”
“那四个学生是……”
“他们是体育学院的,有一次在外边打架被人收拾了,我刚好路过就顺手救了他们,所以他们就硬黏上来了,我这还是第一次给他们派活儿。”
“噢!”我呻吟一声,不用说小方也是简秋找来的了,就凭小方不让我进厨房那个劲还说怕我拆了厨房就能猜到了。哎!我也是个不扛事的,如果不是因为兰儿的话,也就不会自毁前途还拖累了那么多人了,以后还是少拿主意服从指挥吧!只是不知道我都这样了,简秋还会照顾我多久?想到自己一直拖累简秋我很不好意思,但想到简秋很可能会离开不再管我就有些害怕,我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简秋看着我笑了一声,在我手上揉了几下说:“时间不早了睡吧!多吃多休息,少想事儿。”
“嗯。”
我躺下了,接着屋里的灯熄了,我侧头看到简秋斜靠在旁边的床上用掌上电脑看书,心里一阵安心,没多久就睡着了。第二天我起床后,简秋让小护士扶我去洗漱,然后为我盛粥喝。等我喝完粥后他才告诉我:“罗长风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
我吃了一惊问他:“你怎么知道?”
“小舅没有把你坠掉孩子的事告诉他,他下飞机后给小舅打电话说他到了。所以他现在一定在来医院的路上。”
我沉吟了一下后轻声说:“简秋,你先避一避吧,这事我来跟他解释。”
“不必,我陪着你。”
我带着一丝笑意拍拍他的手说:“简秋你别担心我,罗长风不会把我怎样的,想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有些事情你在终究是不太好说。”
“那好吧!等他上楼了我就走。”
“好。”
没过多久,屋外就传来病人和医护人员的阵阵惊呼,他们嚷嚷着赶到窗前看热闹,说医院同时进了七辆宾利车,一个气场很足的男人在一大群保镖的簇拥下走进医院里来了。
“是拍电影吗?”
“是吧!不然谁能这么拉风?”
……
在屋外的喧闹声中我苦笑了一下。我有负罗长风的厚爱了,他平时都不会这么张扬的,这次怕是为了接我回去给我做面子吧!
简秋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柔声说:“我就在护士站,有事情叫我。”
“嗯。”
事实证明简秋的担心是多余的,罗长风步行上到三楼就直接转身下楼去了,走得很急,保镖们几乎都是小跑着跟上的。看热闹的人说那七辆宾利车排成一条线像蹿着出去似的迫不及待,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我松了一口气,两清了,再无瓜葛。
只是简秋呢?谢震寰还会授命他在我身边吗?我不敢问,有些忐忑地看着他为我收拾东西带我出院。出院后小方还会在吗?简秋不在的话,酒吧的后续事情怎么办?思想还在纠结,简秋就把东西都拿到车里放好后又回来了,他在我面前蹲下来。
“上来,我们回家。”
我老实地趴上他的背,听天由命地任他带我走。因为我是正式辞职离开谢氏酒业的,寰宇的宿舍楼我估计已经被寰宇行政部收回,那里是回不去了,大约简秋会把我送回那间出租屋去。
车在路上不急不徐地行驶,这座古城三面环山,一水抱城,可谓浓妆淡抹总相宜。就算是这下着雨夹雪的深冬季节也有着妩媚天成的自然风光,美得让人叹气。车到了我的出租屋所在的路口,我看到简秋就像不知道一样继续驱车前行也没多问,车就这样驶进了清幽的香樟树浓阴密布的车道里。我们在绿意里穿行,香樟特有的味调皮地无孔不入,浸
进车里熏入鼻端,我深吸一口只觉提神醒脑,整个人都舒服了好多。
车子再前行就是一片高档别墅区了,路的两边种满了樱花树,车道和人行道都铺设精良,路上行人不多,只要有行人必都衣着华贵举止优雅。这个小区以日式建筑为主,体现了日式建筑的静谧之美,融和传统、自然和高科技,既根植于自然又服从于自然,体现了这个城市的文化时尚。这是……我想起来了,这是谢总家住的小区,而简秋就住在谢总家对面,莫非他要带我回家?我惊异地看着他刚想发问,他就转头朝我笑了笑说:“马上到了。”
“你家?”
“嗯。寰宇集团的宿舍交回去了,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所以你还是跟我同居吧!”
同居?
……
这次简秋没有翻墙,而是直接打开电动门将车开进地下车库,再把我背到一楼的大厅里。这里的装饰装修档次跟谢总家比起来也差不多,只是风格更年轻更清新。我无心细细欣赏那些洒满设计师心血的佳作,思想还停留在那句“同居”里回不过神来。
“简秋,你把我带到这儿来,这合适吗?”
“合适。”
“为什么?”
简秋皱着眉看我,像看着一个不可救药的傻瓜。他说:“因为我喜欢你,这个很明显了吧!你非要我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