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生,一种植物,相伴共生。恰如两位作者,一样地喜欢文字,喜欢记录,一路走来,编织了五彩的人生。母女俩思想、情感、工作、学习的痕迹被不经意地串成线,看似无关联,却又割不断。唯识、花懋编*的《伴生》一篇篇文章,一丝丝感情,在字里行间闪动,闪烁着对生命的热爱,对亲情的眷恋,对信仰和梦想的追逐,以及对责任的诠释。
唯识,本名张建晖,1964年生于黑龙江鹤岗,祖籍河北丰润。1986年毕业于华南理工大学电力系。哈尔滨理工大学工程硕士,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业余时间爱好写作、翻译。译作《新西兰电力市场规则》《中国对俄购电调度运行规则》《OECF贷款协议》《建筑与艺术》等。
花懋,本名朱冬昀,1994年生于黑龙江鹤岗,自幼生活在哈尔滨,祖籍江苏海安。喜欢读书、写作和音乐,钟爱中国历史。曾获黑龙江省青少年钢琴比赛二等奖、黑龙江省优秀广播剧表演奖等。现就读于南京工程学院环境工程系。在校期间参与院刊编辑工作,曾任记者团副团长、编辑部部长。
《伴生》:
重温《阮玲玉》,断断续续用了三天时间,这回比第一次要耐心得多,不再嫌开头硌涩无趣。
这一耐得住性子,就看出些上次没发觉的好处,譬如结构。
影片的叙事方式很特别,三重时空交错在一起,穿插着对旧时演员的访谈,创作人员及演员对影片的讨论,以及当年的拍摄实况。这些影像重叠在一起,情感流露得很真实,而阮玲玉的形象在多重角度的解读之下显得更加立体可感。或许有人觉得过于跳跃和松散,但是很难得的是表达精准,没什么似是而非的隐喻,虽然时空复杂交错,可导演把要讲的话都明确地拍出来了,在这一点上几乎没有给观众造成太多思维上的错觉。
不得不提,张曼玉凭借这部片子获得了柏林影后。曼玉是港姐出身,出道之初一直是演蹦蹦跳跳的年轻姑娘,万金油一样地出现在各种电影里,某导演曾评价当时的曼玉:“Maggie红,当然很红,但是没演技也是真的。”而这部电影似乎是曼玉的分水岭,某种程度上来说,《阮玲玉》很像纪录片式的传记,导演态度诚恳谨慎,基本客观地为观众重现了阮玲玉的一生,拍摄手法不乏新意,演员的表现亦可圈可点。
阿阮的一生其实并不算十分跌宕,少女时碰上一个张达民,情窦初开自然是千好万好,后来张家家道中落,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又一无所长,顾不上情分廉耻,沦落到问女人要生活费也不足为奇,至此还谈不上他的薄幸。当然,后来他的种种行径就十分让人恶心了,不过幸好那时的阿阮身边有一个唐季珊。
我看不出唐对阿阮是否有情有义,如果只看他供养阿阮的母亲和养女,承担她们起居的一切费用,似乎是能看出些情意的,可更多的时候,唐只是出于虚荣,把阿阮当作装点门面的工具——毕竟那时候的阿阮人美戏好,红得炙手可热。富商和女明星,听上去似乎无可厚非,可这样的阿阮又有多危险,把喜怒哀乐甚至身家性命都交付给一个男人莫测的心情,实在让人唏嘘不已。当然,还有一个蔡楚生,这位年轻的导演希望拍出时代的声音,踌躇满志,看上去比前两位都要有情有义有担当。阿阮不避讳地出演他进步电影中的女主角,却并未因此得到一根救命稻草,起码她在悬崖上呼救时,他不肯救她。
阿阮死时25岁,一个绝世红伶最好的年华,她尚未老去,亦不再青涩,锤炼得有演技也有人气,然而她死了。“她只是对生活失望,始终不能做一个世故而又聪明的人。”阿阮选择死亡,大抵是将生活看待得太过严肃。她柔弱善良,对生活仍然怀有热望。但或许正是因为她太有良心,反而挨不过世人的指指戳戳,除了死亡一途,也没别的路可走。这种无言的抗争有多少价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连她的自杀都十分动人。
吃安眠药死去大概是很适合阿阮的,安静,带点温柔的意味。她回到家来,盛粥,端上楼,看一眼养女,然后回房间,把药拌在粥里一口一口吃下去,昏昏然跪在唐季珊床前,温柔地问:“季珊,你爱不爱我?”这场景太心酸,她最后谁也没抓住,带着满腔的无望,就这样默默地,伶仃地死去了,酒会上她大概已经有自杀的打算,醺醺然喝得半醉,吻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还调皮地讲:“我吻他最久,因为我知道他是最害羞的导演了。”这个“他”自然是蔡楚生,纵然蔡楚生不救她,说“走了还不是要回来”,可阿阮一点都不怨,酒会上的阿阮眼睛有多亮,神色有多娇媚,怎忍心让人去想她香消玉殒?后来阿阮一个人跳舞,仰着头和着拍子,沉醉,茫然,神色里有风情也有天真,导演似乎也贪看她的美丽,不怕费胶片地由着她跳了很久很久。只是影片已近结尾,这舞是无论如何都跳不到老了。影片后半段有很多只给曼玉的镜头,她上楼梯,她换衣,她垂首,她抽烟,一句台词都没有,偏偏浑身上下每一寸都会讲话,只一个侧影,一个凝固的笑,简直美得让人双膝发软。
世人惯爱听名人逸事,甚至是丑事,若在今日,阿阮或许还会被骂上一句炒作,但在当时,那个严肃生活的阿阮竟绝望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其实她不是死于情困,也不是死于人言,她有何罪可畏呢?不过是心里凄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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